周巖

《本草思辨錄》~ 卷三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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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6)

1. 杏仁

一曰厚朴麻黃湯,此即小青龍加減而治亦大異,曰咳而脈浮而不詳其證,則試以本方藥味測之:乾薑五味細辛,治寒咳之藥也,而咳因於寒可知;麻杏與厚朴並用,厚朴亦溫散之藥也,而表有寒邪宜發可知;有細辛又加半夏,則必以之蠲飲;有五味又加小麥,則既治咳自當安肺;此必因肺痿已見一斑,故加石膏以存津而化燥,與小青龍加石膏之意頗同。然彼為肺脹已成,故驅寒飲使下行,此為肺痿始萌,故乘脈浮之際,亟解其表邪。

桂枝芍藥,所以用於彼而不用於此。厚朴用至五兩,又無芍藥,則杏仁又何能效其直降之職。是為去杏仁之直降而取其橫擴。

杏仁直降橫擴,雖同無狠力,有借於他藥,而以二者權之,直降之力,差優於橫擴,故甄權主發汗,而本經不主發汗主下氣。茯苓杏仁甘草湯,注家多以杏仁為散結,愚獨以為下氣。何以言之?胸痹胸中氣塞短氣,看似甚劇,實則較前條用枳實薤白桂枝湯為輕。此蓋痰飲為患,陽尚不虛,無取薤桂。

稀飲治以是湯,膠痰則主橘枳生薑湯。稀飲而致氣塞短氣者,必因小便不利而飲停於胸,胸膈或素不舒,飲停則痹。本經茯苓主胸脅逆氣、心下結痛、利小便,可知散停飲之結,茯苓實司其職。茯苓淡滲散結,是有形之飲。杏仁苦溫下降,是無形之氣。二者合而痹者斯開,塞者斯通。

然他方治胸痹無甘草,而此有之者,以二物皆下行,非以甘草載之,則勢不少駐而去疾不盡耳。外臺走馬湯,下劑也。中惡心痛腹脹大便不通,徐忠可謂客忤,沈目南謂絞腸烏痧。按方用巴豆,自當有惡毒之邪,壅塞臟腑,須臾即斃之勢。故以巴豆逐有形之實邪,杏仁下無形之虛氣,為急救之策。

與茯苓杏仁甘草湯之用杏仁,取資無異。是為去杏仁之橫擴而取其直降。

有以杏仁輔麻黃髮汗而可用於寒劑者。傷寒論治黃疸之方凡三:茵陳蒿湯使濕熱從小便去,以小便不利腹微滿,陽明病之宜下解者也。梔子柏皮湯身黃髮熱非太陽發熱比,柏皮為陽明經腑之藥,故以清肌表之濕熱(別錄療肌膚熱赤起,鄒氏謂柏皮之用正在表裡之間),而佐以梔子甘草,亦下行利小便之輕劑也。此皆於杏仁無與者。

麻黃連翹赤小豆湯,云瘀熱在裡,身必發黃,而無小便不利與發熱等證,則其里為太陽之裡(說本柯氏),太陽瘀熱非汗不解,但發表不遠熱,而陽黃之濕熱,則非熱藥所宜。惟以連翹梓皮赤小豆徹熱利濕,當治里之巨任,而後麻黃杏仁散之於表,濕熱得以汗解。此治太陽瘀熱發黃,非治頭痛發熱身疼骨痛,故麻黃杏仁,視麻黃湯減少其數,而用於寒劑,亦不以掣寒劑之肘也。

有以杏仁治腫而正取其不發汗者,水去嘔止其人形腫一條(痰飲篇)。尤氏謂胃氣已和而肺壅未通,麻黃可以通之,甚是。惟於不用麻黃用杏仁之故,則疏之未當。夫麻黃髮陽猶之發汗,以血虛而不敢發汗,猶之奪血者無汗。蓋形腫必通血絡,麻黃與杏仁所同有是能也。麻黃髮汗而杏仁不發汗,則麻黃不宜而杏仁正宜。杏仁不獨發汗,此非其明徵歟。

白話文:

關於杏仁的藥性,有這樣幾種觀點:

第一種觀點:以厚朴麻黃湯為例

這個方子類似小青龍湯的加減變化,但治療重點不同。如果病人咳嗽,脈象浮,但無法確定是什麼證型,可以試用這個方子來判斷:裡面有乾薑、五味子、細辛,這些都是治療寒咳的藥,可見咳嗽是由寒引起的;麻黃和杏仁與厚朴一起用,厚朴也是溫散的藥,說明體表有寒邪需要發散。加上細辛和半夏,則是為了化解痰飲;加上五味子和小麥,則是在治療咳嗽的同時,兼顧養護肺部。這說明病人可能已經出現了肺痿的早期症狀,所以加入了石膏來滋潤生津、化解燥熱,這點跟小青龍湯加石膏的用意相似。但是,小青龍湯加石膏是針對肺脹已經形成的情況,所以要驅散寒飲,使之向下排出;而這個方子是針對肺痿剛剛出現的情況,所以要在脈浮的時候,盡快解除體表的寒邪。

小青龍湯會用到的桂枝和芍藥,在這個方子中就沒有使用。而且,厚朴的用量達到五兩,又沒有芍藥的制約,那麼杏仁的直接下降作用就難以發揮。所以,這個方子用杏仁,是為了取其橫向擴散的作用,而不是取其直接下降的作用。

第二種觀點:杏仁的下降與橫向擴散作用

杏仁的直接下降和橫向擴散作用,雖然都不算強烈,需要其他藥物輔助,但兩者比較之下,直接下降的力量稍微強一些。因此,甄權認為杏仁主要是發汗的,而《本經》認為杏仁主要有下氣的作用。例如茯苓杏仁甘草湯,注釋的人多認為杏仁是散結的,但我認為杏仁在這裡主要是下氣的。這是為什麼呢?因為胸痹、胸中氣塞、呼吸短促等症狀,看似嚴重,但實際上比之前用枳實薤白桂枝湯治療的病症要輕。這是因為痰飲在作怪,陽氣尚不虛弱,所以不需要用薤白桂枝。

稀薄的痰飲可以用這個方子來治療,如果是黏稠的痰,則主要用橘枳生薑湯。稀薄的痰飲導致氣塞、呼吸短促,必然是因為小便不暢,導致痰飲停留在胸部,胸膈本身可能就不太舒服,痰飲停滯就會導致胸痹。茯苓能治療胸脅逆氣、心下結痛、小便不利,可見茯苓的作用是散停飲之結。茯苓的淡滲作用是散有形的痰飲,而杏仁的苦溫下降作用是散無形的氣。兩者合用,就能使胸痹開通,氣塞通暢。

其他治療胸痹的方子沒有甘草,而這個方子有,是因為茯苓和杏仁都是向下走的藥,不用甘草來承載它們,藥力就不能夠停留在病所,而使疾病不能徹底治癒。外臺走馬湯是瀉下藥,可以用來治療突然發生的心痛、腹脹、大便不通,徐忠認為這是客忤,沈目南認為是絞腸痧。這個方子用了巴豆,是因為有很強的毒邪阻塞臟腑,情況危急,所以要用巴豆來驅逐有形的實邪,用杏仁來下降無形的虛氣,這是急救的措施。

這與茯苓杏仁甘草湯用杏仁的道理相同,都是為了取其直接下降的作用,而不是橫向擴散的作用。

第三種觀點:杏仁輔助麻黃發汗,但不妨礙寒劑

杏仁可以輔助麻黃發汗,也可以用在寒性方劑中。《傷寒論》治療黃疸的方子有三種:茵陳蒿湯是讓濕熱從小便利出,是因為小便不利,腹部微脹,這是陽明病需要向下疏通的表現;梔子柏皮湯,是針對身體發黃發熱,但不是太陽經的發熱,柏皮是陽明經的藥,所以用來清除肌表的濕熱,並佐以梔子甘草,也是清熱利小便的輕劑。這些方子都沒有用到杏仁。

麻黃連翹赤小豆湯,說的是體內有瘀熱,身體會發黃,但沒有小便不利和發熱等症狀,說明瘀熱在太陽經的裡層。太陽經的瘀熱,不發汗就無法解除,但發汗不宜過於溫熱,而陽黃的濕熱,就不宜用熱性藥。所以用連翹、梓皮、赤小豆來清除熱邪,疏通濕氣,處理體內的關鍵問題,然後用麻黃和杏仁來發散體表的濕熱,使之從汗解。這個方子是治療太陽經瘀熱引起的黃疸,不是治療頭痛發熱、身體疼痛的,所以麻黃和杏仁的用量比麻黃湯要少,用在寒劑中也不會影響寒劑的效果。

第四種觀點:杏仁治腫,主要取其不發汗的特性

治療水腫,服用藥後嘔吐停止,腫脹也消退了。《痰飲篇》提到,是因為胃氣平和,但肺氣壅滯不通,麻黃可以疏通。這個觀點很正確,但是解釋為什麼不用麻黃而用杏仁,就不太恰當了。麻黃發陽,類似於發汗,血虛的人不敢發汗,就像失血的人不會出汗一樣。而腫脹必然會影響血絡,麻黃和杏仁都有疏通血絡的作用,只是麻黃發汗,杏仁不發汗。所以,麻黃不適合,而杏仁適合。這就清楚地說明,杏仁不僅僅能發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