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楫

《醫燈續焰》~ 卷二十(附余)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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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附余) (1)

1. 卷二十(附余)

2. 醫範

張仲景曰:夫天布五行以運萬類,人稟五常以有五臟。經絡府俞,陰陽會通。玄冥幽微,變化難極。自非才高識妙,豈能探其理致哉?上古有神農、黃帝、岐伯、伯高、雷公、少俞、少師、仲文,中世有長桑、扁鵲,漢有公乘、陽慶及倉公。下此以往,未之聞也。觀今之醫,不念思求經旨,以演其所知。

各承家技,始終順舊。省疾問病,務在口給。相對斯須,便處湯藥。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陽,三部不參。動數發息,不滿五十。短期未知決診,九候曾無彷彿。明堂闕庭,盡不見察,所謂窺管而已。夫欲視死別生,實為難矣。孔子云:生而知之者上,學則亞之。

多聞博識,知之次也。余宿尚方術,請事斯語。

孫真人曰:醫方卜筮,藝能之難精者也。既非神授,何以得其幽微?世有愚者,讀方三年,便謂天下無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無方可用。故學者必須博極醫源,精勤不倦。至若道聽途說而言醫者,豈不深自誤哉。

史嵩曰:夫為醫者,在讀書耳。讀而不能為醫者有矣,未有不讀而能為醫者也。不讀醫書,又非世業,殺人豈不甚於梃刃乎?

金華戴叔能曰:醫以活人為務,與吾儒道最切近。自唐書列之技藝,而吾儒不屑為之。世之習醫者,不過誦一家之說,守一定之方,以幸其病之偶中;不復深探遠索,上求聖賢之意,以明夫陰陽造化之會歸;又不能博極群書,採擇眾議,以資論治之權變;甚者至於屏棄古方,附會臆見,輾轉相迷,而其為患不少矣。是豈聖賢慈惠生民之本意哉。

學士商輅曰:醫者,意也。如對敵之將,操舟之工,貴乎臨機應變。方固難於盡用,然非方,則古人之心弗傳,茫如望洋,如捕風,必有率意而失之者矣。方果可以弗用乎?雖然,方固良矣,然必熟之《素問》以求其本,熟之《本草》以究其用,熟之診視以察其證,熟之治療以通其變。始於用方,而終至於無俟於方,夫然後醫之道成矣。

昔許胤宗謂我善讀仲景書而知其意,然未嘗專用其方,誠名言哉。

《續醫說》云:近時醫者,偏執己見。或好用熱藥,或好用涼藥。然《素問》有異法方宜論,抑何嘗偏執耶?古之良醫,必量人之虛實,察病之陰陽,而後投以湯劑。或補或瀉,各隨其證。若的是陽虛失血,治以乾薑、附子;諸虛百損,補以人參、黃耆;痰熱壅嗽、清以芩、連;大便結熱,利以硝黃。

其法豈盡廢乎?許叔微有云:形有寒邪,雖嬰孩亦可服金液;臟有熱毒,雖老羸亦可服大黃。至哉通變之說也。

楊仁齋曰:治病如操舟。操舟在手,當風波震盪之沖,一有轉移,則舟覆矣。醫衡主持在我,不可遍徇病家所欲。尤不可張惶,使病人驚聞。有病家粗識皮膚,辨難反復,萬勿惑焉。又有瘥後觸犯再復,隱諱不言,須詰問其由,庶得對病施藥。

白話文:

醫範

張仲景認為:天地布施五行以運行萬物,人體也遵循五行之理,擁有五臟。經絡、臟腑、俞穴,陰陽互相貫通。然而人體奧妙深邃,變化難以捉摸,非才智超群、見識精妙之人,怎能探究其道理?上古時期有神農、黃帝、岐伯、伯高、雷公、少俞、少師、仲文等名醫,中古時期有長桑、扁鵲,漢代有公乘、陽慶和倉公。之後,就鮮有聞名於世的醫家了。

現在的醫生,不思求索經方要旨,來闡發自己所知,只承襲家傳技藝,始終沿用舊法。診斷疾病,只注重口頭應對,稍作交談,就立即開方用藥。診脈只摸寸關,不察尺部;診按只握着手腕,不觸及足部;人迎、趺陽等三部脈象,也不全面觀察;只簡單數脈搏次數和呼吸次數,不到五十次就下判斷;短期內無法確定診斷,九候診法也未曾仔細運用;面診時,也未能仔細觀察面部五官,只是粗略一瞥而已。想要區分生死,實在是太困難了。孔子說:「生而知之者為上,學習而知之者次之。」多聞博識,才能更進一步理解。我從事醫術多年,謹記並踐行這些話。

孫真人認為:醫方和卜筮一樣,都是很難精通的技藝。如果不是天賦異稟,怎能領悟其深奧的道理?世上有些愚蠢的人,讀醫書三年,就認為天下沒有治不好的病;而行醫三年後,才明白天下沒有萬能的方劑可用。所以學習醫術,必須廣博精深地學習醫學知識,勤勉不倦。那些道聽途說就敢行醫的人,豈不是在深深地誤了自己嗎?

史嵩認為:醫生必須勤於讀書。讀了書卻不能成為好醫生的確存在,但從未聽說過不讀書就能成為好醫生的。不讀醫書,又非世襲醫家,殺人豈不比用棍棒殺人更可怕?

金華戴叔能認為:醫術以救死扶傷為己任,與儒家之道最為契合。唐書將醫術列為技藝,儒家卻不屑一顧。世人習醫,不過是死記一家之言,拘泥於一種方劑,寄希望於偶然湊巧治好病人;從不深入探求,追溯聖賢之意,明瞭陰陽造化的規律;更不能廣泛涉獵群書,採納眾多意見,以增強治療的應變能力;更甚者,捨棄古方,憑藉臆想,互相迷惑,其危害不少。這怎麼能是聖賢慈悲濟世救民的本意呢?

學士商輅認為:醫術貴在用心。如同帶兵打仗的將軍,駕船的舵手,關鍵在於臨機應變。方劑固然難以完全應用,但若不用方劑,則古人的醫學精髓就無法傳承,如同茫然四顧,或捉風捕影,必然會因為憑感覺而失誤。方劑真的可以不用嗎?雖然方劑固然很好,但必須熟讀《素問》以理解其根本原理,熟讀《本草》以研究藥物的作用,熟練掌握診斷方法以觀察病證,熟練掌握治療方法以應對病情的變化。從運用方劑開始,最終達到不依靠方劑也能治病,這樣醫術才能大成。

從前許胤宗稱讚我善於閱讀仲景的著作並理解其要義,但我從未照搬他的方劑,這真是至理名言啊!

《續醫說》記載:近來醫生,多偏執己見,有的偏好用溫熱藥物,有的偏好用寒涼藥物。但《素問》中有“異法方宜論”,哪裡有偏執之說呢?古代良醫,必先衡量病人的虛實,察明疾病的陰陽屬性,然後再選用湯藥。或補或瀉,都應根據病證而定。例如陽虛失血,可用乾薑、附子治療;各種虛損,可用人參、黃耆補益;痰熱咳嗽,可用黃芩、黃連清熱;大便燥結,可用硝石、硫黃通便。

這些方法豈能完全廢棄呢?許叔微曾說:即使是嬰兒,體內有寒邪,也可服用金液;即使是年老體弱的人,臟腑有熱毒,也可服用大黃。這是多麼精妙的變通之說啊!

楊仁齋認為:治病如同掌舵。掌舵者,面對風浪的衝擊,稍有差池,就會船覆人亡。醫生的診斷和治療,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能一味順從病家所願,更不能慌亂,讓病人驚慌失措。有些病家粗淺地認識自己的疾病,反覆辯解,萬不可被迷惑;還有些病人痊癒後,又犯舊病,卻隱瞞不說,必須追問其原因,才能針對病情用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