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41)
第一集上卷 (41)
1. 第二七案,葛根黃連黃芩湯證(其三,佐景醫案)
然則西醫所謂流行性感冒之屬於呼吸系統類者,即吾所謂麻黃湯麻杏甘石湯證是;其屬於消化系統類者,即吾所謂桂枝湯、白虎湯證是;其屬於神經系統類者,即吾所謂葛根湯葛根芩連湯證是;其曰「大流行勢甚洶湧,各國死亡極多」者,即仲聖所謂「余宗族素多,向餘二百,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之二,傷寒十居其七」是。此西醫說《傷寒論》之可以通釋者也。
然彼重預防隔離,滋養注射,吾主望聞問切,寒熱溫涼,此治療法則之未許強同者也。
白虎湯證不過為熱象,其勢較緩。麻杏甘石湯證,熱之中夾閉象,其勢較急。葛根芩連湯證,熱之中夾毒象,其勢較險。惟其毒劇,故生腐蝕,毒者,菌也,黃連苦寒,功能殺菌,故仲聖用以為主藥。白虎湯證麻杏甘石湯證傳自不傷津之中風傷寒,葛根芩連湯證傳自傷津之溫病,然則津傷者即貽毒菌之繁殖,津不傷者反是,此中寧無一貫之妙理?讀者請自釋之。
曹穎甫曰,凡病入於血分,則易於化熱,易於生毒。若癰疽然,為其血分受灼,血鬱而毒生也。故麻疹之從熱化者尤為重要。推而言之,葛根芩連一方可以治下利,可以治目赤鼻疼。去歲,予長孫患疹,目赤,下利,脈數,予適患眩暈重證,以此方語長子湘人。湘人竟不敢用,以致夭死,至今猶為心痛。附記於此,以志吾過。蓋當時予不能握管,若使他人書方,或當有救,可惜也!
佐景又按,語云:旁觀者清,當局者昧,信然。余能愈他人之腸癰,而不克治家岳之肺癰,即是一例。蓋醫者之治家人或至戚,每多情感作用於其間,反為理智之蔽。若治他人,省卻顧慮,反易奏功。湘人師兄以一時姑息曲愛,竟遭喪明之痛者,恐亦坐此弊耳。師兄自後在紅十字會醫院施診,屢遇小兒麻疹下利之重證,悉用葛根芩連愈之。病家感戴之真誠,有非言語可以形容者。然則三折肱成良醫,亦情勢之所必然也歟!
白話文:
西醫所說的流行性感冒,如果是屬於呼吸系統的,就相當於我們中醫說的麻黃湯或麻杏甘石湯證;如果是屬於消化系統的,就相當於我們中醫說的桂枝湯或白虎湯證;如果是屬於神經系統的,就相當於我們中醫說的葛根湯或葛根芩連湯證。西醫說的「大流行病勢洶湧,各國死亡人數極多」,就如同《傷寒論》中記載的「我們家族人很多,以前有兩百人,從建安年間以來,不到十年,就死了三分之二,其中七成是傷寒造成的」。這是用西醫理論來解釋《傷寒論》可以相通的地方。
然而,西醫注重預防隔離、補充營養和注射,我們中醫則強調望、聞、問、切,辨別寒熱溫涼,這是治療原則上不能強求相同的地方。
白虎湯證只是單純的熱象,病情發展比較緩慢;麻杏甘石湯證是熱象中夾雜閉塞的現象,病情發展比較急;葛根芩連湯證是熱象中夾雜毒素的現象,病情發展比較危險。因為毒性劇烈,所以會產生腐蝕,這個「毒」其實就是細菌。黃連味苦性寒,功能可以殺菌,所以張仲景用它作為主要藥物。白虎湯證和麻杏甘石湯證多半是從沒有損傷津液的中風傷寒轉變而來的,而葛根芩連湯證則是從損傷津液的溫病轉變而來的。所以說,津液受損容易導致毒菌的繁殖,津液沒有損傷則相反,這裡面難道沒有一貫的道理嗎?讀者可以自己思考理解。
曹穎甫說,凡是疾病進入血分的,就容易化熱,容易產生毒素,就像癰疽一樣,是因為血分受到灼傷,導致血瘀而產生毒素。所以麻疹從熱象轉變的尤其重要。由此推論,葛根芩連湯可以用來治療腹瀉,也可以用來治療眼睛紅腫疼痛和鼻子疼痛。去年,我的長孫得了麻疹,眼睛紅腫,腹瀉,脈搏跳動快,當時我剛好患有嚴重的眩暈症,就用這個方子告訴我的長子湘人。湘人竟然不敢用,導致長孫夭折,至今仍然讓我感到心痛。特別記錄在這裡,用來記下我的過失。當時我沒辦法執筆寫藥方,如果讓別人開藥方,或許還能救活他,真是可惜啊!
佐景又說,俗話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真是如此。我能治好別人的腸癰,卻治不好岳父的肺癰,這就是一個例子。因為醫生在治療家人或至親時,往往會受到情感的影響,反而蒙蔽了理智。如果治療其他人,沒有這些顧慮,反而容易奏效。我的師兄湘人因為一時的姑息和溺愛,最終遭受了喪子之痛,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弊病。師兄後來在紅十字會醫院看診,多次遇到小兒麻疹導致嚴重腹瀉的病例,都用葛根芩連湯治好了。病人家屬的感激之情,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所以說,「多次失敗才能成為良醫」,也是情勢所必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