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中卷 (35)
第一集中卷 (35)
1. 第六五案,大陷胸湯證(其二,穎師醫案)
第三類乃為峻方,是以救逆為急,未免傷正者也。舉例以明之:則大陷胸湯、十棗湯、三物白散、瓜蒂散、烏頭湯、皂莢丸、葶藶大棗瀉肺湯、甘草半夏湯、甘草粉蜜湯、抵當湯等是。若是諸湯證,遇之較鮮,而辨之難確。
用之而中,已有傷正之虞,不中,即有壞病之變,可不畏哉?佐景侍師數載,苦心鑽研,於第一類和平方幸能施用自如,綽有餘裕;於第二類次峻方則必出之以審慎,亦每能如響斯應;獨於第三類峻方,猶不敢曰能用。即遇的證,亦必請吾師重診,方敢下藥。此乃治醫者必經之途徑,不必諱飾。
是故醫士有能用第一類方,而不能用第二類、第三類方者,有能用第一類第二類方,而不能用第三類方者,未聞有能用第三類方,而不能用第一類第二類方者也。然則今有初學醫者焉,毫無用方經驗,見本案大陷胸湯證,驚其神而識其效,越日,偶遇一證,與本證相似,乃遽投以重劑大陷胸湯,可乎?頃之,病者變證矣,或號痛而呼天,或大吐而劇下,觀其神形,去死非遠。爾時醫者在側,既已目眩心驚,未免手忙腳亂。
將佯作鎮定,空言以慰藉乎?將臨渴掘井,翻書以覓方乎?抑將額汗涔涔,抱頭而鼠竄乎?吾知其均未可也。嘻,是故治醫之道,法當循序而漸進,切勿躐等以求功。多下一分苦工夫,方增一分真本事。閱者能體斯旨,方為善讀吾書。若有人焉,平素過習平淡輕劑,視余所謂第一類和平方,即以為天下第一流峻藥,畏而卻走者,則非我之徒,不足與言大道也。
曹穎甫曰,世人讀仲景書,但知太陽誤下成結胸,乃有大陷胸湯證,而不知未經誤下,實亦有結胸一證,而宜大陷胸湯者。夫傷寒六七日,熱實,脈沉緊,心下痛,按之石鞕;及傷寒十餘日,熱結在裡,無大熱,此為水結在胸脅。二條皆示人以未經誤下之結胸,讀者自不察耳。予謂太陽傳陽明之候,上濕而下燥,苟腸中燥火太重,上膈津液化為黏痰,結胸之病根已具,原不待按之石鞕,然後定為結胸證。即水結在胸脅,胸中但見痞悶,而不覺痛者,何嘗非結胸證也?此方予十年來驗案甚多,一時不能追憶,暇時當檢出之,以供快覽。
白話文:
第三類藥方屬於峻猛的藥方,主要是用來救治危急的病症,但難免會傷害到正氣。舉例來說,像是大陷胸湯、十棗湯、三物白散、瓜蒂散、烏頭湯、皂莢丸、葶藶大棗瀉肺湯、甘草半夏湯、甘草粉蜜湯、抵當湯等藥方。這些藥方對應的病症,臨床上比較少見,而且辨證也比較困難。
如果用對了藥,可能會傷到正氣;如果用錯了,病情就會惡化,變得更加危險,怎麼能不害怕呢?我跟著老師學習好幾年,努力鑽研,對於第一類平和的藥方,已經能運用自如,游刃有餘;對於第二類稍微峻猛的藥方,也都能謹慎使用,而且往往能藥到病除;唯獨對於第三類峻猛的藥方,仍然不敢說能完全掌握。即使遇到確切的病症,也一定會請老師再次診斷,才敢下藥。這是一個醫生必須經歷的過程,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所以說,有的醫生能使用第一類藥方,卻不能使用第二類和第三類藥方;有的醫生能使用第一類和第二類藥方,卻不能使用第三類藥方。但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哪個醫生能使用第三類藥方,卻不能使用第一類和第二類藥方的。然而,現在有些剛學醫的人,沒有任何用藥經驗,看到這個大陷胸湯的案例,驚嘆於它的神奇效果,過幾天,偶爾遇到一個和這個案例相似的病症,就馬上使用猛藥大陷胸湯,這樣可以嗎?很快地,病人的病情就發生變化,可能痛得大叫,可能劇烈嘔吐或腹瀉,觀察病人的精神狀態,離死亡不遠了。這時候,醫生在一旁,一定會感到頭暈目眩、心驚膽跳,手忙腳亂。
難道要假裝鎮定,說一些空話來安慰病人嗎?還是要臨渴掘井,翻書找藥方呢?又或者是滿頭大汗,抱著頭逃走呢?我知道這些都不行。唉,所以說,學醫的道理,應該循序漸進,千萬不要急於求成。多下一分苦功,才能增加一分真本事。讀者如果能體會這個道理,才算是真正讀懂了我的書。如果有人,平時只習慣用平和的藥方,把我們所說的第一類平和藥方,當成是天下最猛烈的藥,因而害怕逃避,那就不是我所教導的學生,不值得和他們談論醫學的大道理。
曹穎甫說,世人讀張仲景的書,只知道太陽病誤治導致結胸,才需要用大陷胸湯治療,卻不知道沒有經過誤治,也會有結胸的病症,也需要用大陷胸湯治療。傷寒病六七天,熱邪很盛,脈象沉而緊,心下部位疼痛,按壓時感覺硬如石頭;以及傷寒病十幾天,熱邪結在體內,沒有明顯的發熱,這是水液停留在胸脅部位。這兩條都告訴人們,沒有經過誤治也會有結胸,只是讀者沒有注意到罷了。我認為,太陽病傳到陽明經的時候,上面濕而下面乾燥,如果腸道中的燥火太重,就會使上焦的津液化為黏痰,結胸的病根就已經形成了,不一定非要按壓時感覺硬如石頭,才能確定為結胸。即使是水液停留在胸脅,胸中只感覺痞悶,而不覺得疼痛,又何嘗不是結胸呢?我用這個藥方治療的案例,這十年來非常多,一時無法全部回憶起來,等有空的時候,會整理出來,給大家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