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源流論》~ 卷下 (20)
卷下 (20)
1. 醫學淵源論
醫學之最古者《內經》,則醫之祖乃岐黃也。然《本草》起於神農,則又在黃帝這前矣。可知醫之起,起於藥也。至黃帝則講夫經絡臟腑之原,內傷外感之異,與夫君臣佐使,大小奇偶之制,神明夫用藥之理。醫學從此大備。然其書講人身臟腑之形,七情六淫之感,與針灸雜法為多,而制方尚少。
至伊有湯液治病之法,然亦得之傳聞,無成書可考。至刻苦鵲、倉公,而湯藥之用漸廣。張仲景先生出,而雜病傷寒,專以方藥為治,遂為千古用方之祖。而其方,亦俱原本神農、黃帝之精義,皆從相傳之方,仲景不過集其成耳。自是之後,醫者以方藥為重,其於天地陰陽,經絡臟腑之道,及針灸雜術,往往不甚考求。
而治病之法,從此一變。唐宋以後,相尋彌甚,至元之劉河間、張潔古等出,未嘗不重《內經》之學,凡論病必先敘經,而後採取諸家之說,繼乃附以治法,似為得旨。然其人皆非通儒,不能深通經義,而於仲景制方之義,又不能深考其源,故其說非影響即支雜,各任其偏,而不歸於中道。其尤偏駁者,李東垣為甚,惟以溫燥脾胃為主,其方亦毫無法度。
因當時無真實之學,盜竊虛名,故其教至今不絕。至明之薛立齋,尤浮泛荒謬,猶聖賢之學,變而為腐爛時文,何嘗不曰我明經學古者也。然以施之治天下,果能如唐虞三代者乎?既不知神農、黃帝之精義,則藥性及臟腑經絡之源不明也,又不知仲景制方之法度,則病變及施治之法不審也。惟曰:某病則用某方,如不效,改用某方。
更有一方服至二三十劑,令病者遷延自愈者。胸中毫無把握,惟以簡易為主。自此以降,流弊日甚,而枉死載途矣。安得有參《本草》,窮《內經》,熟《金匱》、《傷寒》者,出而挽救其弊,全民命乎?其害總由於習醫者,皆貧苦不學之人,專以此求衣食,故只記數方,遂以之治天下之病,不復更求他法,故其禍遂至於此也!
白話文:
醫學淵源論
醫學最古老的典籍是《內經》,因此醫學的鼻祖是岐伯和黃帝。但《本草經》的起源卻是神農氏,這甚至在黃帝之前。由此可知,醫學的起源,始於藥物。到了黃帝時期,則闡述了經絡臟腑的原理,內傷和外感的區別,以及君臣佐使、大小奇偶的配伍原則,明確了用藥的道理。醫學從此臻於完善。然而,其著作多講述人體臟腑的形態、七情六淫的影響,以及針灸等各種療法,而處方卻較少。
之後有了湯液治病的方法,但這也是從傳聞中得來,沒有成書可考。直到扁鵲、倉公,湯藥的應用才逐漸廣泛起來。張仲景先生出現後,針對雜病和傷寒,專用方藥治療,遂成為千古用方的祖師。而他的方劑,也都是源於神農、黃帝的精髓,都是從相傳的方子中總結出來的,仲景只是集其大成而已。從此以後,醫生們重視方藥,而對天地陰陽、經絡臟腑的道理,以及針灸等各種療法,往往不太重視研究。
因此,治療疾病的方法,從此發生了變化。唐宋以後,這種趨勢更加明顯,到了元代的劉河間、張潔古等人出現,雖然重視《內經》的學說,論述疾病時必先講經絡,然後參考各家的說法,再附加治療方法,似乎領會了精髓。但他們都不是通曉經文的儒者,不能深入理解經義,而且對仲景制方的方法,也不能深入探究其根源,所以他們的學說不是互相影響就是雜亂無章,各自偏執一端,而不能歸於中庸之道。其中最偏駁的是李東垣,他只注重溫補脾胃,其方劑也毫無法度可言。
由於當時缺乏真實的學問,所以很多人竊取虛名,因此他們的學說至今仍流傳。到了明代的薛立齋,更是浮誇荒謬,如同聖賢的學問,變成了腐朽的時文,還自稱我精通經學古文。然而,用這種方法來治理天下,能像唐虞三代那樣嗎?既不知道神農、黃帝的精髓,那麼藥性及臟腑經絡的原理就不明瞭;又不知道仲景制方的方法,那麼疾病的變化及治療方法就不清楚。只是說:某種疾病就用某個方子,如果沒效,就改用另一個方子。
甚至有一個方子服用二三十劑,讓病人拖延時間自行痊癒。心中毫無把握,只注重簡單易行。從此以後,弊端日益嚴重,導致許多人枉死。怎能找到那些研讀《本草經》、《內經》、《金匱要略》、《傷寒雜病論》的人,出來挽救這種弊端,拯救百姓的生命呢?其禍害總歸是因為學習醫術的人,都是貧窮無學的人,專靠這個謀生,所以只記住幾個方子,就用這些方子來治療天下的疾病,不再去尋找其他的方法,所以禍害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