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醫案》~ 續錄 (27)
續錄 (27)
1. 饒君揚翁公郎風溫證治原委
道光戊子冬,郡城饒君揚翁公郎厚卿兄病,初起寒熱頭痛咳嗽,服辛散藥一劑,次日單熱不寒,口渴煩躁,嗽痰帶血,下午突作昏暈。當晚折簡逆予,黎明至郡,見其面目俱赤,舌黃耳聾,嗆咳脅痛,汗出而熱不衰,診脈洪大數疾。謂君翁曰:公郎之恙,乃風溫犯肺,邪在上焦,速為清解,免致蔓延中下。
辛散之品,不宜用也。方用料豆、甘草、桑葉、蔞皮、杏仁、桔梗、牛蒡子、貝母、梨皮之屬。詰朝復召,問知夜來熱甚煩譫,咳血甚多,望其面目仍赤,診畢昏暈又作,額汗淋漓。翁甚彷徨,適黃就唐表兄至,予告之曰:此證確屬風溫為病,但質虧病重,慮難支撐。昨方力薄,故不應效。
就兄曰:鄙見亦然,不識當如何用藥。予曰:噫,難言。考風溫名載仲景《傷寒論》中,但只言脈證及誤治之變,並未出方。叔和以下,亦皆無治法,惟朱奉議創立六方,可謂登壇樹幟。然既言不可發汗,何葳蕤湯中又用麻黃、羌活等藥耶?宋元迄今,名賢代出,所論風溫證治,未有一言折衷,可為法守者。
惟近時休邑汪廣朝先生,所立風溫湯一方,只葳蕤、料豆、甘草三味,藥簡功專,頗有深意。予治此證,每宗此方範圍而擴充之,往往獲驗。就兄以為然,於是照方加入沙參、生地、丹皮、地骨皮、知母、貝母、黃芩,引用蘆根梨汁白蜜,服之大效。診視數次,熱勢漸退,苦寒漸減,轉手養陰潤肺,調理兩月,幸得保全。
是役也,使非君翁信而不疑,就兄推誠贊助,未見其有成功也。予常語人曰:凡起一大證,務須病家能篤信,醫者有主持,旁人不妄議,三者失一,不可為矣。
白話文:
道光戊子年冬天,郡城裡饒君揚老先生的兒子厚卿生病了。剛開始是發冷發熱、頭痛咳嗽,吃了辛散藥一帖後,第二天變成只發熱不發冷,口渴煩躁,咳嗽痰中帶血,下午突然昏迷。當天晚上他寫信來找我,我隔天早上趕到郡城,看到他臉色通紅,舌苔發黃,耳朵聽不清楚,嗆咳胸痛,出汗但熱度不退,把脈發現脈搏洪大、跳動快速。我告訴饒先生說:「您兒子的病是風溫侵犯肺部,邪氣在上焦,要趕快清熱解毒,免得蔓延到中下焦。
辛散的藥不能再用了。」我開的藥方包含料豆、甘草、桑葉、蔞皮、杏仁、桔梗、牛蒡子、貝母、梨皮等。隔天早上又被請去,得知他夜裡發高燒,說胡話,咳血很多,看他臉色依舊通紅,把完脈後又昏迷,額頭汗水直流。饒先生很慌張,剛好黃就唐表兄來了,我告訴他說:「這個病確實是風溫引起的,但他體質虛弱,病情嚴重,恐怕難以支撐。昨天開的藥方藥力太弱,所以沒有效果。」
黃表兄說:「我的看法也是這樣,但不知道該怎麼用藥。」我說:「唉,真難說。翻閱醫書,風溫這個病名最早出現在張仲景的《傷寒論》中,但只提到脈象、症狀和誤治的變化,並沒有開出藥方。後來的醫家也沒有治療方法,只有朱奉議創立了六種治法,可以說是豎立了標竿。但既然說不可發汗,為什麼葳蕤湯中又用麻黃、羌活等藥呢?從宋朝、元朝到現在,名醫輩出,但對於風溫的治療,沒有人提出一個可以遵循的定論。
只有近代的休邑汪廣朝先生,所開的風溫湯,只用葳蕤、料豆、甘草三味藥,藥方簡單但功效專一,很有深意。我治療這個病,大多以這個藥方為基礎擴充,往往都能見效。」黃表兄也認為這樣可行,於是就照著原方加入沙參、生地、丹皮、地骨皮、知母、貝母、黃芩,並用蘆根、梨汁、白蜜做藥引,服藥後效果顯著。經過幾次診察,熱勢漸漸消退,苦寒的症狀也減少,之後轉為養陰潤肺,調理了兩個月,幸好保住了性命。
這次的治療,如果不是饒先生信任我,黃表兄也真心幫忙,恐怕不會成功。我常對人說:「凡是遇到大病,一定要病家能信任,醫生能主導,旁邊的人不隨意發表意見,這三者少一個,就無法治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