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經溯洄集》~ 八味丸用澤瀉論
八味丸用澤瀉論
1. 八味丸用澤瀉論
張仲景八味丸用澤瀉。
寇宗奭《本草衍義》云:「不過接引桂附等歸就腎經,別無他意。」而王海藏韙之。
愚謂八味丸以地黃為君,而以餘藥佐之,非止為補血之劑,蓋兼補氣也。氣者,血之母,東垣所謂「陽旺,則能生陰血」者,此也。
若果專為補腎,而入腎經,則地黃、山茱萸、白茯苓、牡丹皮,皆腎經之藥,固不待夫澤瀉之接引而後至也。
其附子、官桂,雖非足少陰經本藥,然附子乃右腎命門之藥,況浮中沉無所不至,又為通行諸經引用藥。官桂能補下焦相火不足,是亦右腎命門藥也。
易老亦曰:「補腎用肉桂。」然則,桂附亦不待夫澤瀉之接引而後至矣。
唯乾山藥,雖獨入手太陰經,然其功亦能強陰,且手太陰為足少陰之上原,原既有滋,流豈無益?
夫其用地黃為君者,大補血虛不足,與補腎也。用諸藥佐之者,山藥之強陰益氣,山茱萸之強陰益精而壯元氣,白茯苓之補陽長陰而益氣,牡丹皮之瀉陰火而治神志不足,澤瀉之養五臟、益氣力、起陰氣而補虛損、五勞,桂附之補下焦火也。
由此觀之,則餘之所謂兼補氣者,非臆說也。
且澤瀉也,雖曰咸以瀉腎,乃瀉腎邪,非瀉腎之本也。故五苓散用澤瀉者,詎非瀉腎邪乎?白茯苓亦伐腎邪,即所以補正耳。
是則八味丸之用澤瀉者,非他,蓋取其瀉腎邪、養五臟、益氣力、起陰氣、補虛損、五勞之功而已。寇氏何疑其瀉腎,而為接引桂附等之說乎?
且澤瀉固能瀉腎,然從於諸補藥群眾之中,雖欲瀉之,而力莫能施矣。故當歸從於參耆,則能補血;從於大黃牽牛,則能破血;從於桂附茱萸,則熱;從於大黃芒硝,則寒,此非無定性也,奪於群眾之勢,而不得不然也。
雖然,或者又謂:「八味丸以附子為少陰之嚮導,其補自是地黃為主,蓋取其健脾走下之性,以行地黃之滯,可致遠耳。」
竊意如此,則地黃之滯,非附子不能及下矣。然錢仲陽六味地黃丸,豈有附子乎?
夫八味丸,蓋兼陰火不足者設;六味地黃丸,則惟陰虛者用之也。
白話文:
張仲景的八味丸中使用了澤瀉這味藥。寇宗奭在《本草衍義》中認為,澤瀉的作用不過是引導桂枝、附子等藥物歸向腎經,沒有其他的意思。王海藏贊同這個觀點。
我認為,八味丸是以地黃為主要藥物,其他藥物輔助它,不僅僅是補血的方劑,還兼具補氣的功效。氣是血的母親,就像東垣所說的「陽氣旺盛,就能夠產生陰血」,就是這個道理。如果單純是為了補腎,並且讓藥物進入腎經,那麼地黃、山茱萸、白茯苓、牡丹皮這些都是腎經的藥物,不需要澤瀉的引導也能夠到達腎。
附子和肉桂雖然不是足少陰腎經本身的藥物,但是附子是右腎命門的藥物,而且它能夠通行全身各個經脈,也是引導藥。肉桂能夠補充下焦相火的不足,也是右腎命門的藥。李東垣也說過,補腎要用肉桂。所以,桂枝和附子也不需要澤瀉的引導就能夠到達腎。
只有山藥,雖然單獨進入手太陰肺經,但是它的作用也能夠強壯陰氣,而且手太陰經是足少陰經的源頭,源頭得到滋養,下游也會受益。八味丸用地黃作為主要藥物,是為了大補血虛的不足,同時也是為了補腎。用其他藥物輔助,是利用山藥強壯陰氣、補益氣,山茱萸強壯陰氣、補益精氣、壯元氣,白茯苓補陽氣、滋長陰氣、益氣,牡丹皮瀉陰火、治療神志不足,澤瀉滋養五臟、增強氣力、振奮陰氣、補虛損和五勞,桂枝和附子補充下焦火。
從這些來看,我說八味丸兼具補氣的功效,並不是胡亂猜測。而且,澤瀉雖然說是鹹味,能夠瀉腎,但其實是瀉腎的邪氣,不是瀉腎的本質。所以五苓散使用澤瀉,難道不是為了瀉腎的邪氣嗎?白茯苓也能夠清除腎的邪氣,這正是為了補益正氣。因此,八味丸使用澤瀉,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為了利用它瀉腎邪、滋養五臟、增強氣力、振奮陰氣、補虛損和五勞的功效而已。寇宗奭為什麼要懷疑澤瀉會瀉腎,而把它說成是引導桂枝和附子的藥物呢?
而且,澤瀉固然能夠瀉腎,但是它處在眾多補藥之中,即使想要瀉也無能為力了。就像當歸和人參、黃耆一起使用,就能夠補血;和 大黃、牽牛一起使用,就能夠破血;和桂枝、附子、山茱萸一起使用,就會產生熱性;和 大黃、芒硝一起使用,就會產生寒性。這說明藥物的藥性不是固定的,而是會被其他藥物的勢力所左右,不得不這樣。
雖然如此,或許有人會說,八味丸用附子作為少陰經的嚮導,它的補益作用自然是以地黃為主,附子是取其健脾、走下的特性,用來推動地黃下行,使其能夠到達遠處。我的想法是,如果這樣說,那麼地黃的滯膩就需要依靠附子才能到達下焦了。但是錢仲陽的六味地黃丸,並沒有使用附子啊!八味丸是為兼具陰火不足的人而設立的,而六味地黃丸只是給單純陰虛的人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