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湉

《冷廬醫話》~ 卷五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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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17)

1. 質正

《宋史·龐安常傳》、《明史·凌雲傳》皆載治產婦胎不下,隔腹針兒手而得生。《揚州府志》之記殷矩,《嘉興府志》之記孫浦,則產婦皆已死,見其血而令啟棺,隔腹針之而復生,此於情理未合,不足深信。

《曲禮》云:醫不三世,不服其藥。鄭氏注云:慎物齊也。孔氏疏云:凡人病疾,蓋以筋血不調,故服藥以治之,其藥不慎於物,必無其徵,故宜戒之。擇其父子相承至三世也,是慎物調齊也。又說云:三世者,一曰《黃帝針灸》,二曰《神農本草》,三曰《素女脈訣》。又云:《夫子脈訣》。

若不習此三世之書,不得服食其藥。然鄭云慎物齊也,則非為《本草》、《針灸》、《脈訣》,於理不當,其義非也。按:此則所謂三世者,註疏因主父子相承之說也,近世有專主通於三世之書,而以三世相承為俗解之誤,殆未讀註疏耳,且經書文義雖古,而辭無不達,既謂通於三世之書,何以不明言之,而日醫不三世?故作此不了語,以炫惑後世乎?

王樸莊謂古方一兩者,今之七分六釐,一升者,今之六杓七杪。《東醫寶鑑》謂古方一兩者,今之三錢二分五釐,一升者,今之二合五杓。如仲景炙甘草湯,藥料最多,共曰十六兩,用酒七升,水八升。

准於王說,為今之三兩四錢九分六釐,今之七合有零,則酒水太少,如《東醫寶鑑》之說,為今之十四兩九錢五分,今之三升七合五杓,則藥料太多,似當從王之兩數,《東醫寶鑑》之升數,乃為得之。

湖州費星甫野語云:儒醫張夢廬之舅氏沈翁,以外科著,有女大腹隆起,中有結塊,儼若私胎,遷延日久,腹益膨脝,夢廬診其脈曰:此乃腸癰,無術以治之,危矣。沈遂悟,扶女足踹板凳之兩頭,出其不意,將女腹重踢,倒地昏暈,其癰內破,膿從大小便出數斗,遂按法療治獲痊。

余謂腸癰膿已成者,《金匱》、《千金》皆有成法可遵,何必出奇行險以治之?且《經》云:腸癰為病不可驚,驚則腸斷而死。此女患癰日久,又加之以重踢,其腸有不斷乎?此傳訛之辭,未可信也。

《夷堅志》謂台州獄囚遭訊拷,肺傷嘔血,用白芨為末,米飲日服,後其囚凌遲,劊者剖其胸,見肺間竅穴數十處,皆白芨填補,色猶不變。此說李東璧採入《本草綱目》,醫家皆信之,獨進賢舒馳遠昭《傷寒集註》謂:隔諸脊骨,不得傷肺,何肺拷壞而骨不壞耶?且白芨由食管入胃,不得由氣管入肺,其誑顯然云云。

因思古方催生用鼠腎丸、兔腦丸云,其藥從兒手中出,由舒氏之說推之,則胎在腸外,藥入胃中,何以得入兒手乎?然觀《徐靈胎醫案》橫涇錢氏女腿癰成管,管中有飯粒流出,長興周氏子臂疽經年,所食米粒有從疽中出者,又《槐西雜誌》治折傷接骨,用開元通寶錢燒而醋淬,研細為末,以酒調下,銅末自結而為圈,周束折處,曾以折足雞試之果然。此皆理之不可解者,是則昔人之說,未可竟斥為非矣。

白話文:

質正

宋史和明史記載有隔腹針治產婦胎不下而救活的案例,《揚州府志》和《嘉興府志》則記載了已死產婦經隔腹針後復活的案例,這些記載與常理不符,難以完全相信。

《曲禮》說:「醫不三世,不服其藥。」鄭玄注釋為「慎物齊也」,孔穎達疏解為人體疾病源於筋血失調,服藥需謹慎,需選擇醫術世代相傳三代的醫生。 又說所謂「三世」指的是《黃帝針灸經》、《神農本草經》、《素女脈訣》以及《夫子脈訣》。 認為不學習這三部經典就不該服用其所開的藥方。但鄭玄注釋的「慎物齊也」並非專指這三部經典,後世的解釋是誤解了鄭玄的原意,只注重父子相承,缺乏對註疏的深入理解。經書文字雖古,但意思並不難懂,既然說通曉三部經典的醫生,為何不直接說明,卻要說「醫不三世」這種含糊不清的話呢?這可能是為了炫耀後世。

王樸認為古方一兩相當於現在的七分六釐,一升相當於現在的六杓七杪。《東醫寶鑑》則認為古方一兩相當於現在的三錢二分五釐,一升相當於現在的二合五杓。例如張仲景的炙甘草湯,藥材共十六兩,用酒七升,水八升。按照王樸的換算,藥材為三兩四錢九分六釐,酒水則過少;按照《東醫寶鑑》的換算,藥材為十四兩九錢五分,酒水則過多。因此,似乎應該採用王樸的重量換算,而採用《東醫寶鑑》的容量換算比較合理。

湖州費星甫的野史記載:儒醫張夢廬的舅舅沈某,因外科醫術出名,其女兒腹部腫大,有結塊,像私胎一樣,久治不愈,腹部越來越脹。張夢廬診脈後說這是腸癰,無計可施,情況危急。沈某靈機一動,讓女兒雙腳踩住板凳兩端,趁女兒不注意,用力踢女兒腹部,女兒昏倒後,膿從大小便排出很多,然後按正規方法治療痊癒。

我認為腸癰膿腫已成,《金匱要略》和《千金方》都有成熟的治療方法,何必冒險用這種方法呢?而且經書記載腸癰忌驚嚇,驚嚇會導致腸子斷裂而死。這個女子腸癰已久,又遭受重踢,腸子怎麼可能沒斷呢?這段記載可能訛傳,不可輕信。

《夷堅志》記載台州獄中囚犯遭受拷打,肺部受傷嘔血,用白芨研末,用米湯服用,後來囚犯被凌遲處死,劊子手剖開其胸膛,發現肺部有數十個小孔,都被白芨填補,顏色和周圍組織一樣。李時珍將這個說法收錄於《本草綱目》,許多醫生都相信。但舒馳遠在《傷寒集註》中反駁說:隔著脊椎骨,不可能傷到肺部,怎麼可能肺部受傷而骨頭卻沒事呢?而且白芨從食道進入胃部,不可能通過氣管進入肺部,這是明顯的謊言。

由此聯想到古方催生用的鼠腎丸、兔腦丸,藥物從兒手中取出。根據舒氏的說法,胎兒在腸子外面,藥物進入胃中,怎麼能進入兒手中呢?但是,從《徐靈胎醫案》中橫涇錢氏女子腿部癰疽形成管道,管道中有飯粒流出,長興周氏兒童手臂疽多年,所吃的米粒從疽中排出,以及《槐西雜誌》中治療骨折接骨,用開元通寶銅錢燒後用醋淬煉,研成細末,用酒調服,銅末自動形成環狀,束縛骨折處,曾用骨折雞腿試驗,效果一樣可見。這些都是難以解釋的現象,因此不能完全否定古人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