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湉

《冷廬醫話》~ 卷二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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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5)

1. 今書

南海何西池夢瑤《醫編》,余遍求之蘇杭書坊不可得,丁巳冬日,從嚴兼三借錄一部。西池少負才名,學士惠公,稱為南海名珠,生平篤嗜醫學,成進士,為宰官不得志,乃歸田行醫,所著《醫碥》七卷,刊於乾隆十六年。自序有云:或曰方今《景岳全書》盛行,桂附之烈,等於昆岡,子作焦頭爛額客數矣。

人咸謂子非醫病,實醫醫,是書出,其時醫之藥石歟,碥當作砭。余笑而不敢言。凡例有云:河間言暑火,乃與仲景論風寒對講,丹溪言陰虛,乃與東垣論陽虛對講,皆以補前人所未備,非偏執也。後人動議劉、朱偏用寒涼,矯以溫補,立論過當,遂開酷烈之門,今日桂附之毒,等於刀鋸,夢瑤目睹其弊,不得不救正其失,初非偏執,書中時出創解,頗有裨於醫學。

錢塘趙恕軒學敏《串雅內外編》,皆走方術。謂走方之藥,上行者曰頂,多主吐;下行者曰串,多主瀉;頂串而外,則曰截。截,絕也,如絕害然。此即古汗、吐、下三治也。又謂走方有三字訣,一曰賤,藥物不取貴也;二曰驗,下咽即能去病也;三曰便,山林僻邑倉卒即有。能守三字之訣,便是能品。

其自序謂幼嗜岐黃家言,性尤好奇,聞走醫中有頂串諸術,操技神而奏效捷,以此獲食,其徒侶多動色相戒,秘不輕授,又多一知半解,罕有貫通者,以故欲宏覽而無由。宗子柏云:挾是術且老矣。

戊寅航海歸,質其道,皆有奧理,顧其方,旁涉元禁,瑣及遊戲,未免誇新鬥異,為國醫所不道,因取其所授,重加芟訂,存其可濟於世,合余平昔所錄奇方,匯成一編,名曰《串雅》。不欲泯其實也,並矯奇而歸於雅,使後之習是術者,不致為庸俗所詆淇云云。然觀其所載,多興陽之方,大半熱藥,如天雄、附子、草烏、肉桂、硫黃、阿芙蓉、淫羊藿、鹿茸、蠶蛾等味,用之必致為害,且導人以縱欲,亦非大雅所當言也。此書無刊本,好事者若以付梓,當更為芟訂,庶幾盡善。

《傅氏女科》書,道光丁亥張丹崖鳳翔序刊,近復刊入潘氏海山《仙館叢書》,王孟英謂文理粗鄙,剿襲甚多,誤信刊行,玷辱青主。余觀此書,措辭冗衍,立方板實,說理亦無獨得之處,尤可怪者,解妒有飲,謂可以變其性情,蕩鬼有湯,且假託乎岐天師,更列紅花霹靂散。成此書者,當是陳遠公之流,而其學更不如遠公,乃女科書之最下者。

《瘍醫大全》,蒐羅浩富,而不及虜瘡。(見「今人門」陳載庵醫案。虜瘡出《肘後方》,採入《本草綱目》。)《松峰說疫》,紀載詳備,而不及肉行。(見「古人門」錢國賓治案。)可見著書之難,而習醫者,當博覽群書,不得拘守一家之言,謂已盡能事也。

白話文:

[今書]

我遍尋蘇杭的書坊,都找不到南海何西池夢瑤的《醫編》,直到丁巳年的冬天,才從嚴兼三那裡借來一本抄錄本。西池年輕時就很有才名,學士惠公稱他為“南海名珠”。他一生酷愛醫學,考取進士後,仕途不順,便歸隱田園行醫。他所著的《醫碥》七卷,刊印於乾隆十六年。他在自序中寫道:有人說現在《景岳全書》盛行,使用桂枝、附子的藥方很多,如同昆侖山一樣高聳,用藥過猛的人就像焦頭爛額的病人一樣多。

人們都說你不是在治病,而是在治醫生,這本書出版後,就是當時醫學界所用的藥石(砭石)啊!我只能笑笑,不敢多說。凡例中寫道:河間學派論述暑熱,與張仲景論述風寒相對應;丹溪學派論述陰虛,與李東垣學派論述陽虛相對應,都是補充前人未盡之處,並非偏執。後人議論劉完素、朱丹溪偏用寒涼之法,便以溫補之法來糾正,這種論點過於偏激,導致了濫用溫熱藥物的風氣。如今桂枝、附子的毒害,如同刀鋸一樣可怕。夢瑤親眼目睹這種弊端,不得不糾正錯誤,這並不是偏執,書中時常出現創新的見解,對醫學很有裨益。

錢塘趙恕軒學敏的《串雅內外編》,都是遊方郎中行醫的經驗。書中說,遊方郎中的藥方,向上走的藥叫“頂”,多用於催吐;向下走的藥叫“串”,多用於瀉下;既向上又向下走的藥,叫做“截”。“截”就是斷絕的意思,如同斷絕病害一樣。這就是古代汗法、吐法、下法的治療方法。又說遊方郎中用藥有三字訣:一曰“賤”,用藥不求貴;二曰“驗”,服下就能治病;三曰“便”,山區鄉村急症也能用。能掌握這三字訣,就是有水平的郎中了。

他在自序中說,他自幼就喜愛岐黃醫術,性格又特別好奇,聽說遊方郎中有“頂”、“串”等治療方法,手法神奇,療效迅速,因此以此為生。他的同行大多忌妒,秘而不傳,而且大多是一知半解,很少有人能融會貫通,所以他想廣泛學習卻沒有門路。他的學生柏云說:他靠這種醫術已經老了。

戊寅年我航海歸來,向他請教這些方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的藥方,牽涉到宮廷禁忌,又涉及一些遊戲之法,難免有誇新鬥異之嫌,這是不符合國醫之道的。所以我取其可用的部分,重新刪改,保留其可造福世人的內容,再加上我平時收集的一些奇方,匯編成一編,命名為《串雅》。我不想讓這些方法湮沒,並把奇特的方劑歸納整理,使後來的學習者,不至於受到庸俗的批評。然而,從書中內容來看,大多是溫陽的藥方,大部分是溫熱的藥物,例如天雄、附子、草烏、肉桂、硫磺、鴉片、淫羊藿、鹿茸、蠶蛾等等,使用這些藥物必定會造成危害,而且會引誘人們縱慾,也不是正統醫學應該提倡的。這本書沒有刊印的版本,如果有人想把它付梓印刷,應該再次刪改,才能盡善盡美。

《傅氏女科》一書,道光丁亥年由張丹崖作序刊印,後來又收入潘氏海山《仙館叢書》。王孟英認為這本書文理粗俗,抄襲很多,誤信刊行,玷辱了作者的名聲。我看過這本書,文字冗長,處方呆板,論理也沒有獨到之處。尤其可笑的是,治療妒忌的方法是用飲品,說可以改變人的性情;治療鬼怪的方法是用湯劑,還假託於岐伯天師,還列有紅花霹靂散。寫這本書的人,應該是陳遠公那樣的人,但他的學問還不如陳遠公,是女科書中最差的一本。

《瘍醫大全》蒐羅的資料很多很豐富,但是沒有收錄虜瘡的治療方法。(見“今人門”陳載庵醫案。虜瘡的治療方法出自《肘後方》,被收入《本草綱目》。)《松峰說疫》記載詳盡,但是沒有收錄肉行的治療方法。(見“古人門”錢國賓治案。)由此可見著書之難,而學習醫術的人,應該廣泛閱讀書籍,不能拘泥於一家之言,以為已經掌握了所有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