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湉

《冷廬醫話》~ 卷五 (3)

回本書目錄

卷五 (3)

1.

《本草綱目》蒼耳草蟲治疔方,余以治多人無不獲效。其法於夏秋之交,取蒼耳草莖憔悴有穴孔處拍開取蟲,(蟲如蠶而小,長不過四五分,其行甚速),以紙包裹,置火爐上烘極干,藏瓶中,勿出氣,用時研細末,摻在疔瘡膏藥(藥店有之。)中心,貼向疔瘡頭上,(先用銀針向疔瘡頭上微挑開。

)當有水流出,閱六時許,疔根自拔。按:《三因極一病證方論》有治一切疔腫神方,蒼耳草(根莖苗子但取一色便可用。)燒為灰,醋泔澱和如泥塗上,干即換之,不過十度,即能拔出根,(此法本《千金方》。)又按:劉云密《本草述》云:一切疔腫危困者,用蒼耳根葉搗和小兒尿絞汁冷服一升,日三服,拔根甚驗。此二方余未經親試,如用之獲效,無事取蟲傷物命矣。

特識之。

癰疽宜灸,而疔獨忌灸。癰疽藥每用酒煎,而疔獨忌酒。皆以其助火也。又治疔膏藥忌用桐油紙,惟當用布,刺疔針忌用銅針,惟宜用根。

2. 針灸

夏日宜灸,汪石山駁正之甚是,一近事尤堪為戒。錢塘陳氏子患哮,得一方云:夏日於日中灸背,當可見愈。如法行之,至深秋得伏暑症甚重,醫治不效而卒。古者針灸之法與藥並重,後世群尚方劑,投藥無功,始從事於針灸,又往往不能獲效,或轉增重,則以精此技者甚少,且未審病之宜針灸與否也。葉天士謂針灸有瀉無補,但治風寒中穴之實症,(見《來蘇集》批本。

)此言信然。嘗見有癇症挾虛,因針而轉劇;痿症挾熱,因灸而益重。是不可以不慎也。

孟子求三年之艾,趙氏注云:艾可以為灸人病,干久益善,故以為喻,按:《說文·火部》云:灸,灼也。從火久聲,俗讀「炙」,誤也。

3. 藥品

新絳,《金匱》延年用之,治肝著,亦治婦人半產漏下。《本草綱目》獨遺之,黃坤載《長沙藥解》言之較詳,云:新絳味平,入足厥陰肝經,行經脈而通瘀澀,斂血海而止崩漏。又云:新絳利水滲濕,濕去則木達而血升,故能止崩漏。其諸主治止崩漏吐衄泄痢諸血,除男子消渴,通產後淋瀝。

止血,燒灰存性研用。消渴淋瀝,煮湯溫服。其云諸症消渴,皆緣土濕而不及於火,蓋其生平深惡滋陰,故立言不免於偏也。

牡蠣、(取殼以項向北、腹向南,視之口斜向東者為左顧,左顧者雄,右顧者雌。)左盤龍、(鴿糞。)左纏藤,(金銀花。)皆以左為貴。秦艽根有羅紋,亦以左旋者入藥,右旋者令人髮腳氣病。盧子繇云:蓋天道左旋,而人生氣從之也。

桃仁最易發脹,震澤某氏子甫十餘歲,食之過多脹死,棺殮即殯之效,逾年啟棺焚葬,其屍覆臥棺中,手足皆作撐抵勢,蓋桃仁之性既過而蘇,棺甚脆薄,得不悶死,轉側其身以求出,力微卒不能破棺而死耳。

豬皮,王海藏以為鮮豬皮,吳綬認為燖豬時刮下黑膚,汪石山謂考《禮運疏》:革,膚內厚皮也;膚,革外薄皮也。則吳說為是。膚者,膚淺之義。謹按御纂《醫宗金鑑》方解云:豬膚者,乃革外之膚皮也,其體輕,其味鹹,輕則能散,咸則入腎,故治少陰咽痛,是以解熱中寓散之意也。詮釋詳明,可以括諸家之說矣。

麥冬通胃絡不去心,入養肺陰藥則宜去心,陳載庵說其生平治驗如此。

凡木之花皆五出,惟桂花四出,梔子花六出。桂乃月中之木,梔子即西域之檐蔔也。(桃杏花六出者,子必雙仁,食之殺人。)

李東璧謂香薷乃夏月解表之藥,猶冬月之用麻黃,氣虛者尤不可多服。今人謂能解暑,概用代茶,誤矣。程氏鍾齡謂香薷乃消暑要藥,而方書稱為散劑,俗稱為夏日禁劑,夏既禁用,則當用於何時?此不經之說,致令良藥受屈。此二說程杏軒《醫述》並載之。余謂李說為是,程說不可從。

(香薷雖非夏日禁劑,然維陽氣為陰邪所遏,用以發越陽氣則宜,其餘中暑之病,均不可用。)今人夏月又有以藿香代茶者,亦誤。夏月可常服以滌暑者,惟陳青蒿耳。余每於秋仲採青蒿洗曬收藏,次年夏入甑煎露,用以代茶,殊勝。

連翹功專瀉心與小腸之熱,《本經》及諸家本草,並未言其除濕,惟朱丹溪謂除脾胃濕熱,沈則施謂從蒼朮黃柏則治濕熱,而吳氏《本草從新》又謂除三焦大腸濕熱,近世醫家宗之,遂以為利濕要藥。不知連翹之用有三:瀉心經客熱一也;去上焦諸熱二也;為瘡家聖藥三也。此足以盡其功能矣。

枸杞子,諸家本草有謂其甘平者,有謂其苦寒者,有謂其微寒者,有謂其甘微溫者,均未嘗抉發其理。惟張石頑《本經逢原》謂味甘色赤,性溫無疑,緣《本經》根子合論無分,以致後人或言子性微寒,根性大寒,蓋有惑於一本無寒熱兩殊之理。夫天之生物不齊,往往豐於此而澀於彼,如山茱萸之肉澀精,核滑精,當歸之頭止血,尾破血,橘實之皮滌痰,膜聚痰,不一而足。

即炎帝之嘗藥,亦不過詳氣味形色,安有味甘色赤形質滋腴之物性寒之理?其辨別獨精勝於諸家。余壯歲服藥,每用枸杞子必齒痛,中年後服之甚安。又嘗驗之肝病有火者,服枸杞子往往增劇,謂非性溫之徵耶?

張叔承《本草選》謂方書所用大棗,不分黑白,細詳之,乃是紅棗之大者,若黑棗則加蜜蒸過者。又謂今人蒸棗多用糖蜜拌過,久食最損脾胃,助濕熱也。竊意紅棗力薄,和胃則宜,黑棗味厚,補中當用,似不得混同施治。至助濕熱之說,理不可易,是以多食則齒生蟲而致損也。

《龍木論》治內障眼有五蛻散,用龍蛻(蛇皮)、蟬蛻、鳳凰蛻(烏雞卵殼)、佛蛻(蠶紙)、人蛻(男子奶發)等分,一處同燒作灰,研為細末,每服一錢,用熟羊肝吃,不拘時候,日進三服,佛蛻、人蛻之名甚新,可補入藥品異名中也。

竹筎從竹,而俗或從草作茹,青葙子從草,而俗或從竹作箱,皆誤。

松之餘氣為茯苓,楓之餘氣為豬苓,竹之餘氣為雷丸,亦名竹苓。豬苓在《本經》中品,雷丸在下品,茯苓在上品,方藥用之獨多,以其得松之精英,久服可安魂養神,不飢延年也。又有橘苓。生於橘樹如蕈,可治乳癰,見趙恕軒《本草綱目拾遺》。

葛仙米乃山穴中石上為水所漬而成,楚蜀越深山中皆有之。龍青霏《食物考》謂清神解熱療痰火,久服延年。《本草綱目拾遺》則謂性寒,不宜多食。按:此物不入藥用,只宜作羹,味殊鮮美。凡煮食者,先入醋少許,方以滾水發之,則大而和軟。

木之用桑為多,曰葉,曰枝,曰花,曰椹,曰根皮,曰汁,曰耳,曰癭,曰油,曰蟲,曰寄生,曰螵蛸,凡十有二。果之用蓮為多,曰密,曰節,曰莖,曰葉,曰蒂,曰須,曰花,曰房,曰實,曰薏,曰汁,曰粉,亦十有二。二物皆有絲,一稟金氣,一得水精,《理虛元鑑》謂物性有全身上下純粹無疵者,惟桑與蓮,良有以也。

《金匱要略》王不留行散自注云:如風寒,桑東南根勿取之。後世註釋家謂風寒表邪在經絡,桑根下降,止利肺氣,不能逐外邪,故勿取之。吳鞠通推闡其義:桑根之性下達而堅結,由肺下走肝腎者也,內傷不妨用之,外感則引邪入肝腎之陰,而咳嗽久不愈矣。地骨皮為枸杞之根,入下最深,力能至骨,有風寒外感者,亦忌用之。

其說詳見《溫病條辨》,可補諸家本草之闕,近世醫士能細辨藥性者少矣。丙辰秋,余戚吳氏婦,偶感風寒咳嗽氣急,某醫診之,用桑白皮為君,咳嗽轉劇,急令勿服,改用杏蘇散加減乃愈。

萬曆間陸祖愚(見《三世醫驗》)。治沈姓妻疫病垂危,其鄰邵南橋助銀兩許,以備殯殮之資,陸謂以其半易人參,此婦尚可生,乃以白虎合生脈二劑,用人參五錢,服後病勢減半,於前方加白芍,只用人參一錢,服四劑而愈。此可想見其時參價之賤,今之貧人遇病,如需一兩參,非銀十餘兩不可,雖有良醫,將如之何?

杏仁潤肺利氣,宜湯浸去皮尖,麩炒黃,若治風寒病,則宜連皮尖生用,取其發散也。今人概去皮尖,殆未達此意耳。

服參不投者,服生萊菔。姚涴云《本草分經》謂服山楂可解。《本草綱目拾遺》粟子殼煎湯服,解參之力尤勝。余謂疾之輕者猶可解,重則無藥可解,要在審所當用,勿妄投而已。

玉簪鳳仙,《本草綱目》入毒草部,玉簪之毒在根,鳳仙之毒在子,皆能透骨損齒。又如珍珠蘭、茉莉等,其根亦皆有毒殺人。

菸草明季始有之,其種出於淡巴國,流入呂宋國,轉入閩,閩石馬鎮產者最良。諸家本草皆載入毒草門,《匯言》謂偶有食之,其氣閉悶,昏潰如死,其非善物可知。《備要》謂火氣熏灼,耗血損年,取其所長,惟闢瘴除穢而已。今人嗜此者眾,煙肆之多,幾於酒肆埒,雖不若鴉片煙之為害甚烈,然能耗肺氣,傷陰血。

凡患咳嗽、哮喘、虛損、吐血、氣虛、火炎等症,尤宜遠之。

輕粉辛燥有毒,以治楊梅瘡,奏效雖捷,而毒氣竄入筋骨,變生他疾,為害無窮。大風子之治癘風亦然,制方藥者其慎之。

本草謂梔子生用瀉火,炒黑止血。《臨證指南》治外感證,多用黑山梔。黃退庵云,近多炒用,用生者絕少。余按:仲景梔子湯,有病人舊微溏不可與服之禁,蓋以其苦寒也,若炒黑則寒性減,無論舊溏與否,皆可服矣,此所以用生者少歟。

藥物來自海外者甚多,中國之藥,亦有遐方所寶重者,如西戎之需茶,唐古忒之需大黃,日本之需殭蠶是也。又往時專城入貢者,特市土茯苓,一時價昂百倍,見《錢塘縣誌》。

薄荷氣清輕,而升散最甚,老人病人,均不可多服,台州羅鏡涵體質素健,年逾七旬,偶患感冒無汗,以薄荷數錢,煎湯服之,汗出不止而死。舅氏周愚堂先生楨,患怔忡甫痊,偶啖薄荷糕,即氣喘自汗不得寐,藥中重用參耆乃安。

藥中所用橡實,其木之名稱。《詩經》曰櫟、曰栩、曰柞、曰棫,(不結實者名棫),《爾雅》又曰柔橡實,一名皂鬥,俗稱野栗子,澀腸止痢,功勝罌粟。杭州學廨傍有一大株,夏日陰濃,藉以避暑,深秋結實繁茂,涼風吹墮,撲檐拋屋,終夜有聲,頗耐清聽。

盧子繇《本草乘雅半偈》備稱茶之功用,採錄古今名家論說以為譜,因謂常食令人瘦,去人脂,倍人力,悅人志,益人意思,開人聾瞽,暢人四肢,舒人百節,消人煩悶,使人能誦無忘,不寐而惺寂。章杏云《調疾飲食辨》則謂茶耗人精血,有消無息,欲使舉世不飲,實難勸喻,惟飲宜清,忌多忌濃,或以它草木之可煎飲者代之尤妙。若夫渴症及諸熱症發渴者多飲之,病更難愈。

又謂古不專以茶作飲,故《爾雅註疏》但云可作羹飲,並代茶兩字無之。由是觀之,《茶經》、《茶錄》,明理人不屑掛諸齒頰矣。二說迥殊,當以章說為正,如不能以他草木代之,則宜少宜清之言,切宜遵守。章又謂俗尚陳茶,僅隔年或二年止矣,乃竟有陳至五七年一二十年者,能令人失音或暴死,蓋凡物過陳者,皆有毒也。此說亦世所罕知者。

楊希洛《本草經解要考證》謂葳蕤、漆葉治陰虛,兼令人有子,即華佗漆葉青黏散,青黏世無能識,或云黃精之正葉,或云即葳蕤也,然吾鄉有兩老儒,先後服此方皆致殞。或云漆葉乃五加皮葉,《本經》名豺漆也,里有兵子臂痛不能挽弓,或教用葳蕤一斤,五加皮浸酒飲盡,自健旺勝常,豈古方正爾,《綱目》殆誤附漆樹耶?漆本有毒,《本經》久服輕身,及《抱朴子》通神長生,皆難信。有割漆人誤覆漆,遍體瘡,至莫救,向在中山親見,況服食乎?陶宏景雲:生漆毒烈是也。

古無用葉者,故氣味缺,《綱目》殆因古方臆立主治耳。余按:以五加皮葉為漆葉,前此所未聞,然二物氣類迥別,是以應驗亦殊,明理之士,自當舍漆葉而取五加皮。究之古方藥品,最宜詳審,不可過信前人之說,為所誤也。《本草綱目拾遺》有雞神水,云可明目去障,製法擇大蘿蔔一個,開大孔,須近莖一頭開,勿在根邊方可活,孔內入雞蛋一枚,種地上,使其葉長成,取雞蛋內水點眼,其目如童。

《重慶堂隨筆》又載制賽空青法,冬至日取大蘿蔔一枚,開蓋挖空,入新生紫殼雞卵一個在內,蓋仍嵌好,埋淨土中,均四五尺深,到夏至日取出,用女人衣具包裹,藏瓷器中,否則恐遇雷電被龍攝去也。卵內黃白,俱成清水,用點諸目疾,雖瞽者可以復明。二法並可試用,錄之。

救逆湯之用蜀漆,柯韻伯疑之,鄒潤庵謂脈浮熱反灸之,此為實,實以虛治,因火而動,必咽燥吐血,可見脈浮被火,應至吐血,今更吐之,是速其血耳。矧《千金》、《外臺》兩書,非疫非瘧,不用是物,則是方之有舛誤無疑。吳中方大章變則謂蜀漆乃蜀黍之誤,古漆字無水旁,與黍相似故也。

黍為心谷,用以救驚狂起臥不安者,取其溫中而澀腸胃,協龍牡成寧神鎮脫之功也。(說見《瘦吟醫贅》。)

草藥形狀相類者甚多,如宕芋似何首烏,鉤吻似黃精,透山根似蘼蕪,天炙似石龍芮雞冠子似青葙子,赤柳草根似茜草根等,不勝枚舉,良毒各殊,服食家均宜慎辨。

何首烏具人形者不可多得,得而服之,可以益壽,然亦有不盡然者,湯芷卿用中《翼駒稗編》云:吳江秀才某,見鄰翁鋤地,得二首烏如人形,以錢二千買之,用赤豆如法制食,未數日,腹瀉死,此豈氣體有未合歟?抑首烏或挾毒物之氣能害人也,服食之當慎也。觀於此而益信。

費星甫《西吳蠶略》所述頭二蠶,較《本草》諸注家為詳備,錄於此。頭二蠶即蚖珍也。《周禮》夏官司馬職禁原蠶,注云:原,再也,字書作𧔞。《本草》有晚蠶沙、晚殭蠶等目,皆未詳辨,遂誤以初蠶再出為晚蠶、原蠶矣,不知其種迥別。

凡二蠶繭蛾生種,謂之頭二蠶種,次年清明後即養之,名頭二蠶,時頭蠶尚未出也,其眠其老甚速,纏兩旬即收繭,時頭蠶甫大眠也,出蛾生子,是謂二蠶種,凡養頭二蠶皆甚少,無繅絲者,其繭殼、繭黃、蠶砂皆入藥,其僵者尤不可得,治痘有回生之功。蓋時方春杪蠶亦得清淑之氣,故堪治疾,殆珍之名所由起歟。

《本草》所載專指此,即《周禮》原字之義,未必不指此。又云:二蠶始稱晚蠶,出於頭蠶登簇之際,飼以二葉,自眠至老,皆值黃梅時候,鬱蒸日甚,蠅蚋蛄嘬,臭穢生蛆,性偏熱有毒,其繭其絲價亦較廉,凡所棄余,僅以肥田,從未入藥。余按:今藥肆所售蠶砂、殭蠶,大抵皆出於頭蠶耳。

藥類鮮真,此其一也。

麞乳性熱補陽,虛寒體弱者服之,獲效甚捷。余戚王祉亭居長興和平山中,言其地產麞,取乳恆在夏月,土人伺有麞處,逐去母麞,捕乳麞殺之,以腸胃曝乾,取乳凝結成塊,每兩可售錢一千,作偽者每以牛羊等乳代之,求之肆中,鮮有真者矣。

表兄周星舫明經士煌,在洞庭東山授徒,言山中鄭祉儀家蘭花絕盛,傳有治難產方最靈,採素心蘭花陰乾收藏,臨用以一二泡湯飲之。又言山中有黃天竺子,泡湯飲之,治肝氣極效,余按:天竺子只見紅色者,黃色則未之見,星舫言山中人亦甚貴重,此種不多得也。

辣茄性大熱,章杏云《調疾飲食辨》以為近數十年群嗜之,食者十之七八,(父母嗜食辛熱,其精血必熱,故遺害於兒女。)飲食以沖淡和平為正,醲厚之味,久必傷生,毒劣之物,嗜之損壽,乃食此而不盡夭者,以體無內熱也。若有內熱,死安能不速耶?其言可謂切至,以此推之,非獨辣茄不當嗜也,凡胡椒生薑、韭、蒜等辛溫之品,皆足以劫陰而傷生,慎毋多食。

許辛木云:阿魏最難得真,諸書皆言極臭,恐防作吐,蓋肆中皆以胡蒜白偽造也。余有友人貽以塔爾巴哈臺阿魏精,其色黑中帶黃,並不甚臭,舐之氣味極清,不作惡心,乃知真品,因自不同,江浙去西番萬里,而肆中所售阿魏甚賤,其偽可知,且極臭傷胃,有損無益,勿用可也。

余謂藥之無真,如桑寄生、川鬱金、化州陳皮之類,求之肆中,悉皆他物,以之治病,必不見效,均當勿用。

冬雪水(臘雪更佳)救時疫不熱症,獲效最速。余在杭州,每遇冬雪,即取藏壇中,咸豐戊午四月,輿夫王姓發熱身腫,嘔吐不食,心口大熱,似有一大塊塞住胸間,病逾十餘日,已危篤,其妻來求藥,乃以雪水與之,飲一大碗,即安睡半時許,遍身大汗,身涼思食而痊。時其鄰祝氏婦,聚孕數月,亦患熱症甚劇,王氏婦以所餘雪水令飲,亦即熱退獲痊。

方書言白果食滿百枚者死,以其壅氣也。由此推之,凡菱、芋、南瓜等滯氣之物,俱不可多食,病人尤忌。

楝根皮出土者殺人,《續名醫類案·中毒門》謂楝樹根出土者殺人。朱氏子腹痛,取楝子東南根煎湯服之,少頃而絕。余按:《本草》謂楝樹雄者根赤有毒殺人,雌者色白入藥用,是楝根之有毒,不得僅以出土者概之矣。

繆仲淳《廣筆記》:方藥有用紫河車、胎元、孩兒骨、化屍場燒過人骨等,其為《本草註疏》復備言天靈蓋、人胞、初生臍帶之功效,未免有傷陰德,不若《本草綱目》之於人骨、人胞、天靈蓋,深以殘忍為戒,然臚列氣味主治及方,似當概從刪削,詳述用之者,有損而無益,庶幾為仁人之言乎?

今之所云沙苑蒺藜,即古之白蒺藜,今之所云白蒺藜,乃古之茨蒺藜也。今之所云木通,即古之通草,今之所云通草,乃古之通脫木也。今之所云廣木香,即古之青木香,今之所云青木香,乃古之馬兜鈴也。岐黃家用藥,豈得泥古而不從今耶?

周乙蒺耆患遍體發細瘰甚癢,以枸骨葉煎湯代茶服之獲痊,按:枸骨,一名貓兒刺,俗名十大功勞,味苦甘平,葉生五刺,九月結子,色正赤。《本草匯言》稱其去風濕,活血氣,利筋骨,健腰腳。《本經逢原》稱其活血散瘀,又能填補髓臟,固斂精血,今方士每用數斤去刺,入紅棗二三斤,熬膏蜜收,治勞傷失血痿軟,往往獲效,似其能調養氣血,而無傷中之害也。蓋其功用至宏,而醫者概不以入湯劑,屈此良藥矣。

《廣陽雜記》云:余昔在杭遇一滿州老人,雙目皆矇,藥不能立時奏效。有貨空青者,其人酬以重價,將用之矣,始問之余。余曰:此物生銅坑中,必銅精也,銅性能伐肝,有餘之症,目無不愈,今公年老而脈症俱虛,當用溫補之品,若用此,當無益有損。其人且信且疑,乃破青取水,先點右目,一夜大痛,目精爆焠,始悔不用余言,而猶賴余獲全其左目也,後用養脾滋陰之劑,將及一載,左目復明。觀此益知審症用藥,辨品宜精,未可輕用也。

梧桐入藥者少,然有二方可傳。泄瀉不止,服諸藥罔效者,用梧桐葉煎湯浴足,大有神效。(《海上仙方》。)疝氣常食梧桐子效。(《齊有堂醫案》。)

神黃豆,諸家本草不載,惟見於葉大椿,《痘學真傳》云:神黃豆種出雲南,能稀痘,生熟各一粒,甘草湯咀服。然不若梁晉竹孝廉紹壬兩般《秋雨庵隨筆》所述為詳,云:神黃豆產滇之南徼西彝中,形如槐角子,視常豆稍巨,用桶瓦火焙去黑殼,碾細末,白水下之,可除小兒痘毒,服法以每月初二十六日為期,半歲服半粒,一歲服一粒,遞加至三歲三粒,則終身不出矣。或曰按二十四氣服之,以二十四粒為度。

芭蕉根汁,治疔走黃甚效。震澤鈕某患疔,食豬肉走黃腫甚,其妻向余室人求方,令取芭蕉根搗汁一宮碗灌之,即腫消而痊,次日入市逍遙矣。且不獨可治疔,凡熱毒甚者,亦能療之。妹婿周心泉家之嫗唐姓,夏患熱癤,至秋未已,自頭至足,連生不斷,令飲汁一茶盅,熱毒漸消而愈。

粵人喜啖檳榔,謂可闢瘴,而不知其益少損多。吳人喜啖蓖麻子,往往種之成林,採曝炒食,此尤當戒。蓋其性辛熱,瀉人元氣,隱受其害者多矣。(此藥《本草》列毒草門,且食此者一生不得食炒豆,犯之即脹死。)鄉愚無知,食之每習以為常,可慨也!

蔥蜜同食殺人,世皆知之,韭與蜜糖同食,亦能殺人,則知之者鮮矣。(見黃喑齋《折肱漫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