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廬醫話》~ 卷二 (6)
卷二 (6)
1. 今人
(以湉按:周真治婦因產子舌上不收,以硃砂敷之,令以壁外墮瓦盆作聲而舌收,此蓋從其法化出。)
先生治疾,以至之先後為序。一日忽於眾中呼一人前問所患,曰:臂有微腫。視之僅一小疱,先生潛謂同來者曰:此白刃疔,試視其額端已起白色,速歸矣,危在須臾。其人方出門,面部白色漸趨口角,未至家死。徐氏子年二十餘,四肢不舉,昏昏欲寐,食後益甚,莫識其症,先生曰:是見《肘後方》,名曰谷勞,由飽食即臥而得,以川椒、乾薑、焙麥芽為丸服之,遂瘳。
有食鴉片煙者,遍體發疱,痛癢交作,抑搔膚脫,終日昏憒,語言誕妄,先生曰:此中毒之最甚者,尋常解法,恐不及濟。用硃砂一兩,與琥珀同研末,犀角磨汁,和三豆湯進之,神志頓清,遍體無皮,痛不可忍,復磨菖蒲、綠豆為粉塵黏席,乃得安臥,不半月愈。
胡氏子咽痛氣急,勺水不能下,或曰風溫,或曰風痰,先生切其脈細微,手足清而脾滑,曰:虛寒喉痹也,用理中湯。觀者皆駭相顧,先生曰:急服之,遲將不及,苟無效,余任咎耳。覆杯而平。
吾邑張夢廬學博千里,少工詩文,長精醫術,家居後珠村,就診之舟,日以百計,醫金所入,半周親友,不置生產,惟聚書數萬卷而已。時長興臧孝廉壽恭有文名,張延課諸子,臧亦通醫理,嘗問張曰:長洲葉氏忌用柴胡,吳江徐氏譏之,先生亦不輕用此味,得毋為葉說所惑?曰:非也。江浙人病多挾濕,輕投提劑,瞑眩可必,獲效猶賒。
葉氏實閱歷之言,徐氏乃拘泥之說,此河間所以有古法不可從之激論也。臧曰:聞先生治瘡瘍,不用升藥,何也?曰:升藥即漢之五毒藥,其方法見瘍醫後鄭注,自來瘍醫皆用之,然諸瘡皆屬於心,心為火臟,又南人瘡瘍皆由濕熱,若更劑以剛烈堥煉之藥,弱者必痛傷其心氣,強者必反增其熱毒,此所謂不可輕用也。張生平拯危疾甚多。
尤著者,湖州歸某,寒疝宿飲,沉綿四年,諸藥不應,投一方立效,三易方全愈,茲錄於後。初診之:肝陽鬱勃,動心犯胃,久則胃氣大傷,全失中和之用,以致肝之鬱勃者,聚而為疝,胃之停蓄者,聚而為飲,疝動於下,則飲溢於中,所以居常胃氣不振,時有厥氣攻逆,自下而上,懊憹痞懣,必嘔吐酸綠之濁飲,而後中陽得通,便溺漸行,此所謂寒疝宿飲互為病也。病經數年,宜緩以圖之。
若得怡情舒郁,當可全愈。〔茯苓三錢,桂枝三分,生冬朮一錢半,炙甘草四分,小川連三分,吳茱萸(泡淡)三分,乾薑三分,製半夏一錢,枳實(炒)五分,白芍(酒炒)一錢半,生薑三分,竹茹七分。
〕次診云:寒疝宿飲,盤踞於中,久而不和,陽明大失中和之用,今腸漸通降,屢次所下黑黃干堅之矢,既多且暢,則腸腑之蓄積者得以漸去,腸通然後胃和,此數年來病之大轉機也。蓋飲疝互擾,皆在陽明,下流壅塞,則上流何能受盛傳導?盆滿?必上溢,此理之易明者也。今宜專與養胃,以漸漸充復其受盛傳導之職。
白話文:
今人
張夢廬先生行醫精湛,治病注重病程的先後順序。一次,他突然在人群中叫住一人詢問病情,那人說手臂略微腫脹,只是一個小水泡。先生暗中對同行的人說:「這是白刃疔,你看他額頭已經開始發白,快讓他回家吧,很危險,時間緊迫。」那人正要出門,臉色發白逐漸蔓延到嘴角,還沒到家就死了。
徐氏之子,二十多歲,四肢無力,昏昏欲睡,飯後更甚,醫生也診斷不出病症。先生說:「這是《肘後方》中記載的谷勞,是飽食後立即臥睡引起的。」他用川椒、乾薑、焙麥芽製成藥丸讓病人服用,病很快就好了。
有一位吸食鴉片煙的人,全身起泡,疼痛難忍,抓撓皮膚脫落,整天昏昏沉沉,胡言亂語。先生說:「這是中毒最嚴重的情況,普通的解毒方法恐怕來不及了。」他用硃砂一兩,與琥珀一起研磨成粉末,再用犀角磨成汁,和三豆湯一起給病人服用,病人神志立刻清醒,但全身脫皮,疼痛難忍。先生又將菖蒲、綠豆磨成粉末,敷在席子上讓病人躺臥,不久就好了,不到半個月就痊癒了。
胡氏之子咽喉疼痛,呼吸急促,連一勺水都喝不下去。有人說是風溫,有人說是風痰。先生診脈發現脈象細弱,手腳冰冷而腹部滑利,說:「這是虛寒喉痹,用理中湯。」旁觀者都驚訝地互相看著,先生說:「快服下,再晚就來不及了。如果無效,我負責。」他將藥碗倒扣過來,表示藥物分量準確。
我縣張夢廬先生學識淵博,年輕時擅長詩文,長大後精通醫術。他住在後珠村,每天來就診的人絡繹不絕,多達上百人。他賺來的醫金大部分都分給親朋好友,從不積累財富,只收藏了數萬卷書籍。當時長興的臧孝廉壽恭先生有名望,張先生曾教導他的兒子們,臧先生也懂醫理,曾問張先生:「長洲葉氏忌用柴胡,吳江徐氏也批評這種做法,先生您也不輕易使用此藥,是不是受了葉氏的影響?」張先生回答說:「不是。江浙地區的人多患濕病,輕易使用此藥,很容易導致瞑眩(藥物反應),即使見效也緩慢。」
葉氏的說法是經驗之談,徐氏的說法則是死板教條,這就是河間學派為何有「古法不可全用」的激論的原因。臧先生說:「聽說先生治療瘡瘍不用升藥,這是為什麼呢?」張先生說:「升藥就是古代的五毒藥,其使用方法見於瘍醫之後的鄭注,歷來瘍醫都使用它。但所有瘡瘍都屬於心臟,心臟是火臟,而且南方人的瘡瘍多由濕熱引起。如果再用辛辣猛烈的藥物,體弱者必會傷及心氣,體強者反而會加重熱毒,這就是為什麼不能輕易使用的原因。」張先生一生救治過許多危急重症的病人。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湖州的歸某先生,他患有寒疝宿飲,病情持續四年,服用各種藥物都不見效,張先生用一方藥物就使病情有了好轉,換了三次藥方後就痊癒了。以下是治療過程記錄:初診時,發現肝陽鬱結,衝犯脾胃,久而久之,胃氣大傷,失去中和的作用。因此,肝鬱結而形成疝氣,胃停滯而形成宿飲。疝氣在下,宿飲則在中焦,所以病人經常胃氣不振,時有厥氣逆上,心中懊惱、痞脹,必然嘔吐酸腐的濁液,之後中陽氣通暢,大小便也漸漸恢復正常。這就是寒疝宿飲互相影響導致疾病的原因。此病已持續多年,應當緩慢調理。如果心情舒暢,病情就能痊癒。
處方:茯苓三錢,桂枝三分,生白朮一錢半,炙甘草四分,小川連三分,吳茱萸(泡淡)三分,乾薑三分,製半夏一錢,枳實(炒)五分,白芍(酒炒)一錢半,生薑三分,竹茹七分。
第二次診斷:寒疝宿飲盤踞於中焦,久而不和,陽明經氣失去中和作用。現在腸道逐漸通暢,多次排出黑黃乾硬的糞便,數量多而且順暢,說明腸胃積滯已逐漸清除。腸道通暢之後,胃氣就能恢復正常,這是多年來病情的大轉機。因為飲邪和疝氣互相影響,都在陽明經,下焦阻塞,上焦怎能正常運轉?盆器充盈,必然向上溢出,這是很簡單的道理。現在應該專門養胃,逐漸恢復其受納和運化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