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湉

《冷廬醫話》~ 卷四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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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3)

1. 邪祟

杭州陳茂才福年,形狀豐碩,氣體素健,一日為其父詣市購藥,忽僕於藥肆門前,肆主為雇輿送歸之,醫救治不效,口鼻出血,未及半日遂卒,年僅三旬。按:沈從先(野)《暴證知要》云:凡遇屍喪,玩古廟,入無人所居之室,及造天地鬼神壇場,歸來暴絕,面赤無語者,名曰鬼疰,即中祟也,進藥便死,宜移患人東首,使主人北面焚香禮拜之,便行火醋熏鼻法,則可復甦,否則七竅迸血而死。聞陳生是日,曾至人家弔喪,其所患豈即此耶?業醫者遇此等症,慎勿猛浪投藥。

袁隨園子不語,謂《東醫寶鑑》有法治狐,而不述其方。按:是書「邪祟門」中有辟邪丹,治邪祟邪疾,及山谷間九尾狐精為患,方用人參、赤茯苓、遠志、鬼箭羽、石菖蒲、白朮、蒼朮、當歸各一兩,桃奴五錢,雄黃、硃砂各三錢,牛黃、麝香各一錢為末,酒糊丸,如龍眼大,金箔為衣,每一丸,臨臥以木香湯化下,諸邪不敢近體。更以絳囊盛五七丸,懸床帳中尤妙。

隨園所云,殆即此歟?(此方程杏軒《醫述》採載,無牛黃,有甘草,赤茯苓改用茯神。)

白話文:

杭州有個叫陳茂才的人,小名福年,他身材高大壯碩,平常身體也很好。有一天,他替父親去市場買藥,卻突然在藥店門口倒地昏迷。藥店老闆找了轎子把他送回家,醫生搶救也沒用,他口鼻出血,不到半天就死了,才三十歲而已。

根據沈從先的《暴證知要》記載:「凡是遇到喪事、參觀古廟、進入沒人居住的房子,或是前往祭祀天地鬼神的場所,回來後突然昏倒、臉色發紅、說不出話的,這種情況叫做『鬼疰』,也就是中了邪祟。如果馬上用藥治療反而會送命。應該把病人頭朝東邊擺放,讓家屬朝北邊燒香祭拜,然後用火燒熱醋去薰病人的鼻子,這樣或許能救活,否則會七孔流血而死。」聽說陳茂才那天曾經去別人家弔喪,他得的病難道就是這種嗎?當醫生的遇到這種病症,千萬不要亂用藥。

袁枚的《子不語》提到,《東醫寶鑑》有治療狐精作祟的方法,卻沒寫出藥方。查閱《東醫寶鑑》的「邪祟門」,其中有一個「辟邪丹」的藥方,可以治療邪祟邪病,以及山谷間九尾狐精作怪。藥方是:人參、赤茯苓、遠志、鬼箭羽、石菖蒲、白朮、蒼朮、當歸各一兩,桃奴五錢,雄黃、硃砂各三錢,牛黃、麝香各一錢,把這些藥材磨成粉,用酒調成糊做成丸子,大小像龍眼,外面包一層金箔。每次吃一丸,睡前用木香湯送服,各種邪祟就不敢靠近身體。如果再用紅色小袋子裝五到七顆藥丸,掛在床帳中效果更好。

袁枚說的,大概就是指這個藥方吧?(這個藥方是程杏軒的《醫述》採用的,但沒有牛黃,有甘草,赤茯苓改用茯神。)

2.

癘即大風,又作癩。《論語》:伯牛有疾。注:先儒以為癩也。毛西河《四書剩言》云:包注,牛有惡疾,按:古以惡疾為癩,《禮》:婦人有惡疾,云,以其癩也。故《韓詩》解芣苢之詩,謂蔡人之妻傷夫惡疾,雖遇癩而不忍絕。而劉孝標作《辨命論》,遂謂歌其芣苢,正指是也。

又《淮南子》曰:伯牛癩。又芣苢草可療癩也。見《列子注》。余按:芣苢即車前,《本草》不著其治癘功用,明·沈之問《解圍元藪》一書,專治癘風,方藥甚多,而用車前者絕少。其所常用之藥,乃大風子、蒼耳子、蓖麻子、豨薟草、甘參、花蛇等是也。鮑云韶《驗方新編》載治麻風白花蛇丸方云:丹陽荊上舍得麻風疾,一僧療之而愈,以數百金求方不肯傳,館賓袁某窺藏納衣領中,因醉竊錄焉,用者多效。此與蕭翼賺蘭亭相似,皆以酒為餌者也。

方用白花蛇一條、烏梢蛇一條、(並去頭尾生用)、防風、蟬蛻(草鞋打碎去泥土)、生地、川芎、苦參、枸杞、槐花、,銀花,(以上各二兩),白蒺藜、全蠍(醋浸一日去鹽味)、北細辛、蔓荊子、威靈仙、何首烏、胡麻仁(炒香)、金毛狗脊、川牛膝、烏藥、天花粉、川連、黃芩、梔子、黃柏、連翹、牛蒡子,(以上各一兩,炒),漏蘆半斤,(去節洗淨四兩),荊芥穗一兩五錢。上頭面者,加白芷一兩;肌膚潰爛者,加大皂角一兩。

共研末,米糊為丸,桐子大,每服五六十丸,茶送下,午後、臨臥各一服。(一僧加風藤一兩。)

越郡有患癘風者,因至外祖家食雞而得,其外祖乃患此症者也,後其人死,所畜之雞,肥大異常,鄰人購食之,亦患此症而死。蓋雞食癘風者之痰,能染人也。諺曰:寧娶瘋子妻,不食瘋子雞。良有以也。

白話文:

癘,也就是俗稱的大風,又寫作癩。《論語》中記載伯牛生病,註解認為是癩病。毛西河的《四書剩言》說,包咸註解伯牛得了惡疾,古人認為惡疾就是癩病,《禮記》中提到婦人有惡疾,指的就是癩病。因此,《韓詩》解釋《芣苢》這首詩,說的是蔡國一位婦人丈夫得了惡疾,即使是癩病也不忍心離棄他。而劉孝標寫《辨命論》時,認為歌詠芣苢,指的就是這種情況。

另外,《淮南子》也說伯牛得了癩病,而且芣苢草可以治療癩病,《列子注》中也有提到。我認為,芣苢就是車前草,《本草》中沒有記載它有治療癩病的功能。明朝沈之問寫的《解圍元藪》這本書,專門治療癩病,記載很多藥方,但很少用到車前草。他常用的藥材有大風子、蒼耳子、蓖麻子、豨薟草、甘參、花蛇等。鮑云韶的《驗方新編》中,記載了一個治療麻風病的白花蛇丸藥方,說丹陽有個姓荊的官員得了麻風病,有個和尚治好了他,用很多錢向和尚求藥方,和尚不肯傳授,結果被一位姓袁的客人偷看到藏在衣領中,趁著和尚喝醉的時候偷錄下來,用的人都覺得有效。這就像蕭翼騙取蘭亭集序一樣,都是用酒來做誘餌。

藥方內容是:白花蛇一條、烏梢蛇一條(都去掉頭尾,生用),防風、蟬蛻(草鞋打碎,去掉泥土)、生地、川芎、苦參、枸杞、槐花、銀花(以上各二兩),白蒺藜、全蠍(用醋浸泡一天,去掉鹽味)、北細辛、蔓荊子、威靈仙、何首烏、胡麻仁(炒香)、金毛狗脊、川牛膝、烏藥、天花粉、川連、黃芩、梔子、黃柏、連翹、牛蒡子(以上各一兩,炒),漏蘆半斤(去掉節洗淨四兩),荊芥穗一兩五錢。如果病在頭面,就加白芷一兩;如果皮膚潰爛,就加大皂角一兩。

把這些藥材一起研磨成粉末,用米糊做成藥丸,像桐子大小,每次服用五六十丸,用茶水送服,下午和睡前各服一次。(一位和尚的藥方中,還加了風藤一兩。)

越郡有人得了癩病,是因為到外祖父家吃雞肉而染上的,他的外祖父就是這個病的患者。後來這個人死了,他養的雞變得異常肥大,鄰居買來吃了,也得了同樣的病而死。這是因為雞吃了癩病患者的痰,會傳染給人。俗語說:「寧願娶瘋子當妻子,也不要吃瘋子養的雞。」這話是有道理的。

3.

乾隆時,杭州金民以耳科致富,止恃一秘方,今其家已式微,有人傳得其方,用之甚效。取大蚌殼全個,中裝人糞、千年石灰、野豬腳爪(烏蠟店中有之),以鐵絲匝緊蚌殼,外用泥塗,炭火煅至青煙起,置地上去火性,研細末,入瓷瓶秘藏,凡患耳中爛,及耳聤流水等症,以此滲之立愈。此方天台余以庠傳序所述,云不獨可治耳疾,凡外症潰爛者。

皆可用之,曾有人治裙邊瘡年久者亦效。

凡人於剃髮之後,必取耳以快意,此由少時習慣,遂成自然,往往有取之過深,傷而出血者,《素圃醫案》(鄭在辛著)一則,尤堪警目,錄之。貢武弁年二十餘,取耳時為同輩所戲,銅挖刺通耳底,流血不止,延外科治之,初不以為楚,旬日間忽頭痛,又延內科治之益甚,迎余往治,則頭痛如破,體僵面赤煩躁,脈弦緊,口流膿血,檢所服藥,皆石膏、梔子、芩、連等味,病人自言膿血不自喉出,余曰:此腦中膿血,流入鼻內,滲於口中,的系破傷風矣。

項強已屬不治,幸未再見厥冷,用小續命湯,重加桂枝、附子、乾薑,去黃芩,一劑微汗,頭痛減半,再劑頸柔,十數劑後,耳內結疤,腦涎亦不流,但其耳竟無聞矣。

白話文:

清朝乾隆年間,杭州有個姓金的人家,靠著治療耳疾而致富,他們只憑一個獨門秘方。現在他們家已經衰落了。有人輾轉得到這個秘方,使用後效果非常好。方法是:取一個完整的大蚌殼,裡面裝入人的糞便、千年石灰、野豬的腳爪(在賣黑色蠟燭的店裡有賣),用鐵絲把蚌殼緊緊綑住,外面再用泥土塗好,用炭火燒到冒出青煙,然後放到地上去除火氣,再將裡面的東西研磨成細末,放入瓷瓶中密封保存。凡是患有耳內潰爛,或是耳道流膿水等症狀,用這個藥粉灑在患處,立刻就能痊癒。這個藥方是天台的余以庠先生在傳授時說明的,他說這個藥不只可以治療耳疾,凡是身體外表的潰爛都能使用,曾經有人用它治療多年不好的陰部潰瘍,也有效。

一般人在剃頭髮之後,一定會掏耳朵來感到舒服,這是因為從小習慣,就變成自然而然的行為。但是常常有人掏得太深,弄傷而出血。《素圃醫案》(鄭在辛著)裡有一個案例,特別值得警惕,我把它記錄下來。一位姓貢的武官,年紀二十多歲,在掏耳朵時被同伴戲弄,用銅製的耳挖子刺穿了耳底,血流不止。他找外科醫生治療,一開始不覺得痛,過了十天左右突然開始頭痛,又找內科醫生治療,情況反而更加嚴重。他請我去治療,當時他的頭痛得像要裂開一樣,身體僵硬、臉色發紅、煩躁不安,脈象弦而緊,口中流出膿血。檢查他服用的藥物,都是石膏、梔子、黃芩、黃連等清熱解毒的藥。病人自己說膿血不是從喉嚨流出來的。我說:「這是腦中的膿血,流入鼻腔,再滲到口中,這明顯是破傷風。」

他頸項僵硬,已經是無法醫治的症狀,幸好還沒有出現手腳冰冷的現象。我使用小續命湯,加重桂枝、附子、乾薑的劑量,去除黃芩,服下一劑後微微出汗,頭痛減輕了一半,再服一劑後脖子就柔軟了。連續服用了十幾劑後,耳朵內結了疤,腦中的膿液也不再流出,但是他的耳朵卻再也聽不見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