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湉

《冷廬醫話》~ 卷三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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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8)

1.

《千金方》治粥食湯藥皆吐不停者,灸手間使穴三十壯。穴屬手厥陰,在掌後三寸。今人罕知用此法者,治吐湯藥,虞天民方最善,用順流水二盞,煎沸,湯泡伏龍肝研細攪渾,放澄清取一盞,入參、苓、白朮各一錢,甘草二分,陳皮、藿香、砂仁各五分,炒神麯一錢,陳米一合,加薑棗同煎至七分,稍冷服,別以陳米煎湯時時咽之,此法治胃虛不能納食者皆效。又黃退庵治胃陰受戕,納食即吐者,用人乳同糯米飲緩緩服之,亦應驗如神。

白話文:

《千金方》記載,治療吃粥或喝湯藥都一直嘔吐不停的情況,可以艾灸手上的手間使穴三十壯。這個穴位屬於手厥陰經,在手掌後方三寸的位置。現在很少人知道用這種方法了。治療因喝湯藥引起的嘔吐,虞天民的方子最好。用兩杯順流的水煎煮沸騰,然後用熱水沖泡研磨成細末的伏龍肝,攪拌均勻,等沉澱後取上面澄清的一杯,加入人參、茯苓、白朮各一錢,甘草二分,陳皮、藿香、砂仁各五分,炒過的麥芽一錢,陳米一合,再加生薑和紅棗一起煎煮至剩七分,稍微放涼後服用。另外,可以用陳米煎湯,隨時慢慢喝下去。這個方法對於治療胃虛導致無法進食的情況都有效。

另外,黃退庵治療胃陰受損,吃東西就吐的人,用人乳和糯米一起煮成飲品,慢慢服用,效果也非常好。

2. 頭痛

頭痛屬太陽者,自腦後上至巔頂,其痛連項;屬陽明者,上連目珠,痛在額前;屬少陽者,上至兩角,痛在頭角。以太陽經行身之後,陽明經行身之前,少陽經行身之側。厥陰之脈會於巔頂,故頭痛在巔頂。太陰、少陰二經雖不上頭,然痰與氣逆壅於膈,頭上氣不得暢而亦痛。

其辨之之法,六經各有見症,如太陽項強腰脊痛,陽明胃家實,少陽口苦、咽乾、目眩之類是也。高士宗《醫學真傳》言頭痛之症,只及太陽、少陰、厥陰,疏矣。

白話文:

頭痛屬於太陽經的,疼痛會從後腦勺向上延伸到頭頂,而且疼痛會連帶到脖子;屬於陽明經的,疼痛會向上連到眼球,痛的位置在額頭前方;屬於少陽經的,疼痛會向上延伸到兩側的頭角,痛的位置在頭的兩側。這是因為太陽經的循行路徑在身體的後方,陽明經的循行路徑在身體的前方,少陽經的循行路徑在身體的兩側。厥陰經的脈絡會匯聚到頭頂,所以頭痛發生在頭頂。太陰經和少陰經雖然不直接經過頭部,但是如果痰和氣逆流堵塞在胸膈,使得頭部的氣機不暢通,也會引起頭痛。

辨別頭痛的方法,根據六經各有不同的症狀,像是太陽經的症狀是脖子僵硬、腰背疼痛;陽明經的症狀是胃腸實熱;少陽經的症狀是口苦、咽喉乾燥、眼睛眩暈等等。高士宗在《醫學真傳》中說頭痛的病症只涉及到太陽、少陰、厥陰三經,這種說法太疏漏了。

3. 脅痛

脅痛當辨左右,有謂左為肝火或氣,右為脾火或痰與食。(丹溪則謂左屬瘀血右屬痰。)有謂左屬肝,右為肝移邪於肺。余觀程杏軒治脅痛在右而便閉,仿黃古潭治左脅痛法,用栝蔞一枚,甘草二錢,紅花五分神效,以栝蔞滑而潤下,能治插脅之痛,甘草緩中濡燥,紅花流通血脈,肝柔肺潤,其效可必,是肝移邪於肺之說為的也。

又觀薛立齋治右脅脹痛,喜手按者,謂是肝木克脾土,而脾土不能生肺金,則為脾為肺,固一以貫之矣。

白話文:

脅痛要分辨是左邊痛還是右邊痛,有人說左邊痛是肝火旺盛或氣滯,右邊痛是脾火旺盛或有痰和食物積滯。(朱丹溪則認為左邊是瘀血,右邊是痰。)有人說左邊屬於肝,右邊是肝的邪氣轉移到肺。我觀察程杏軒治療右脅痛,而且有便秘,他仿效黃古潭治療左脅痛的方法,用栝蔞一枚,甘草二錢,紅花五分,效果非常好。這是因為栝蔞滑潤可以潤通腸道,能治療像刀刺一樣的脅痛,甘草可以緩和中焦並且滋潤乾燥,紅花可以疏通血脈,使肝氣柔和,肺氣潤澤,效果必然很好,這樣看來,肝的邪氣轉移到肺的說法是對的。

我又觀察薛立齋治療右脅脹痛,而且喜歡用手按壓,他認為這是肝木剋脾土,而脾土無法產生肺金,所以病根在脾和肺,這是一脈相承的道理。

4. 腹痛

醫書言腹痛者,中脘屬太陰,臍腹屬少陰,小腹屬厥陰。此指各經所隸而言,然不可執一而論。凡傷食腹有燥屎者,往往當臍腹痛不可按,或欲以手擦而移動之,則痛似稍緩。(凡驗傷食,舌苔、舌根色黃而濁。)仲景《傷寒論》有云:病人不大便五六日,繞臍痛煩躁,發作有時。可以為證。

白話文:

醫書上說,腹痛這個症狀,胃部中間(中脘穴)一帶的疼痛,多屬於太陰經的問題;肚臍和肚臍周圍(臍腹)的疼痛,多屬於少陰經的問題;小腹的疼痛,多屬於厥陰經的問題。這指的是腹痛在不同部位,歸屬於不同的經絡,但不能單純只看這一點來判斷病因。通常因為吃壞東西,或者腸道內有乾硬的糞便造成的腹痛,常常會是肚臍周圍的疼痛,而且這種痛會讓人不想按壓,有時候想用手輕輕摩擦或移動一下,疼痛似乎會稍微減緩。(凡是因吃壞東西造成的腹痛,通常可以觀察到舌苔和舌根呈現黃色且混濁的狀態。)東漢醫學家張仲景在《傷寒論》中提到:病人五六天沒有排便,感到肚臍周圍疼痛、煩躁不安,而且發作時間不固定,這也可以作為判斷病情的依據。

5. 肝病

今人所謂心痛、胃痛、脅痛,無非肝氣為患,此有虛實之分,大率實者十之二,虛者十之八。余表兄周士熙,弱冠得肝病胃痛,醫用疏肝之藥即止,後痛屢發,服其藥即止,而病發轉甚,成婚後數月,痛又大發,醫仍用香附、豆蔻、枳殼等藥,遂加劇而卒。蓋此症初起,即宜用高鼓峰滋水清肝飲,魏玉璜一貫煎之類,稍加疏肝之味,如鱉血炒柴胡、四制香附之類,俾腎水涵濡肝木,肝氣得舒,肝火漸熄而痛自平。

若專用疏泄,則肝陰愈耗,病安得痊?余嘗治鈕秬村學博福釐之室人肝痛,脈虛,得食稍緩,用北沙參、石斛、歸鬚、白芍、木瓜、甘草、雲苓、鱉血炒柴胡、橘紅,二劑痛止,後用逍遙散加參、歸、石斛、木瓜,調理而愈。

趙養葵《醫貫》,徐靈胎砭之是矣,然觀其治木鬱之法,先用逍遙散,繼用六味地黃湯加柴胡、芍藥以滋腎水,俾水能生木,此實開高鼓峰清水滋肝飲之法門。(六味加歸身、白芍、柴胡、山梔、大棗以治肝胃等證,血少者加味逍遙散加生地。

)再傳而魏玉璜之治脅痛用一貫煎,(沙參、麥冬、生地、歸身、枸杞、川楝子,口苦燥者加酒連),葉天士之治脘痛用石決明、阿膠、生地、枸杞子、茯苓、石斛、白粳米等以養胃汁,則又化而裁之。法益詳備,學者不可忘所自來也。

魏玉璜曰:帶濁之病,多由肝火熾盛,上蒸胃而乘肺,肺主氣,氣弱不能散布為津液,反因火性迫速而下輸膀胱之州都,本從氣化,又肝主疏泄,反稟其令而行,遂至淫淫不絕。使但屬胃家濕熱,無肝火為難,則上為痰而下為瀉耳。葉天士曰:肝主疏泄,侮所不勝,故亦下利。

余嘗治下利,但平肝而得效。(余嘗遵此法治素有肝痛病而下利、脈弦者,果獲效。)是則肝之主病甚多,司命者不可不察也。

何西池曰:百病皆生於郁,與凡病皆屬火,及風為百病之長,三句總只一理。蓋郁未有不病火者也,火未有不由郁者也。第鬱而不舒,則皆肝木之病矣。此又可為肝病多之一證。

白話文:

現在人們說的心痛、胃痛、脅痛,這些都脫離不了肝氣失調的影響,但其中又有虛實之分,大致來說,屬於實證的佔十分之二,虛證的佔十分之八。我的表哥周士熙,年輕時得了肝病導致胃痛,醫生用疏肝的藥,吃了就止痛,但後來疼痛反覆發作,每次都靠吃藥止痛,結果病情反而越來越嚴重。結婚幾個月後,疼痛再次劇烈發作,醫生仍然使用香附、豆蔻、枳殼等藥,最後導致病情加重而去世。這種病剛開始發作時,就應該使用像高鼓峰的滋水清肝飲、魏玉璜的一貫煎之類的藥方,稍微搭配一些疏肝的藥材,例如鱉血炒柴胡、四制香附等,讓腎水滋潤肝木,使肝氣舒暢,肝火慢慢熄滅,疼痛自然就能平緩。

如果只用疏泄肝氣的藥物,只會讓肝陰更加耗損,病怎麼可能痊癒呢?我曾經治療過鈕秬村學博福釐的妻子,她有肝痛的毛病,脈象虛弱,吃東西後疼痛會稍微緩解。我用北沙參、石斛、當歸鬚、白芍、木瓜、甘草、茯苓、鱉血炒柴胡、橘紅這些藥材,吃了兩帖藥,疼痛就止住了,之後再用逍遙散加上人參、當歸、石斛、木瓜來調理,病就好了。

趙養葵的《醫貫》這本書,徐靈胎批評的是對的。但觀察他治療肝氣鬱結的方法,先用逍遙散,接著用六味地黃湯加上柴胡、芍藥來滋養腎水,讓腎水能滋養肝木,這其實是開啟了高鼓峰清水滋肝飲的思路。(六味地黃湯加上當歸身、白芍、柴胡、山梔子、大棗,可以用來治療肝胃等疾病,如果是血虛的,可以再用加味逍遙散加上生地。)

再後來的魏玉璜用一貫煎來治療脅痛,(藥材包括沙參、麥冬、生地、當歸身、枸杞、川楝子,口苦乾燥的可以再加酒黃連)。葉天士用石決明、阿膠、生地、枸杞子、茯苓、石斛、白粳米等來滋養胃液,治療胃脘疼痛,這些都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做了變化和調整。治療方法越來越詳細完整,學習醫術的人不可以忘記這些醫術的傳承來源。

魏玉璜說:帶下渾濁的疾病,多半是因為肝火旺盛,向上蒸騰到胃,然後影響到肺。肺主氣,氣虛弱就不能把津液散布全身,反而因為火性急迫,向下輸送到膀胱,原本是氣化的過程,又因為肝主疏泄,反過來聽命於肝,於是導致帶下病綿延不斷。如果只是胃的濕熱,沒有肝火作祟,那只會變成上為痰、下為瀉而已。葉天士說:肝主疏泄,如果疏泄太過就會導致下利。

我曾經治療下利的病症,只要平肝就能見效。(我曾經按照這個方法治療原本就有肝痛、又有下利、脈象弦緊的患者,果然有效。)由此可知,肝臟引起的疾病非常多,為醫者不可不仔細觀察。

何西池說:所有的疾病都源於氣機鬱結,與「凡病皆屬火」以及「風為百病之長」這三句話,其實說的是同一個道理。因為鬱結沒有不引起火氣的,而火氣也都是因為鬱結造成的。只要氣機鬱結不能舒展,那就是肝木的毛病。這又是一個可以證明肝病非常多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