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湉

《冷廬醫話》~ 卷一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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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16)

1.

鬼祟之脈,忽大忽小,忽數忽遲。蟲症之脈,乍大乍小。蓋皆無一定之形也。至若氣鬱痰壅之症,每因脈道不利,遲數不調,最宜審察。虛者之脈,亦有至數不齊者。《汪石山醫案》一人患泄精,脈或浮濡而駛,或沉弱而緩,汪曰:脈之不常,虛之故也。用人參為君,加至五錢而病愈。

脈有六陰,亦有反關,診病者,均宜詳審。吳郡某醫有聲於時,一達官新納姬人,忽患心病,痰湧手厥,某診其兩手無脈,辭不治,易醫診脈,知是反關,一劑而愈,某之名望頓減。

明王文恪公震澤長語云:徐文定公為詹事時,至蘇城,聞王時勉明醫也,令診之,時勉既診,以公脈有歇至,不敢言,公曰:吾脈素有異。時勉曰:如是無妨。然則脈又有歇至而非為病,臨症者,可不詳察乎?(錢塘梁氏《玉繩瞥記》謂近有人只一手有脈,一手無脈,此理殊不可曉,此又臨症者所當知也。)

《汪石山醫案》載:王宜人產後因沐浴,發熱嘔惡,渴欲飲冷水瓜果,譫語若狂,飲食不進。體豐厚不受補,醫用清涼,熱增劇,石山診之,六脈浮大洪數,曰:產後暴損氣血,孤陽外浮,內真寒而外假熱,宜大補氣血。與八珍湯加炮姜八分,熱減大半,病人自知素不宜參耆,不肯再服,過一日復大熱如火,復與前劑,潛加參、耆、炮姜,連進二三服,熱退身涼而愈。

此段病情脈象,無一可以用溫補者,醫安得不用清涼?迨服清涼而熱增劇,始知其當用溫補。然非如汪之有膽識,亦不能毅然用之。再其脈雖浮大洪數,而按之必無力,與葉思蘭所云(見前)相合,此可於言外得之。

元和江艮庭(聲)《論語俟質》,謂孔子聖無不通,焉有不知醫者,自牖執手,切其脈也,既切脈而知其疾不治,故曰:亡之命矣。夫其說未徑人道,然《禮記》疏有夫子脈訣之說,則江說亦自有因。

況疾為子之所慎,豈慢以任之醫人,而不究其理乎?或謂孔子既知醫,何以康子饋藥而曰未達,余曰:藥當是丸散之類,不知其為何物,即知之而莫辨其種之善否,故曰:未達,不敢嘗。

《魏書·術藝列傳》:顯祖欲驗徐謇之所能,置諸病人於幕中,使謇隔而脈之,深得病情,兼知色候。後高祖疾大漸,謇診治有驗,酬賚甚渥,下詔有「誠術兩輸,忠妙俱至「之語,其藝可謂精矣。乃文詔皇太后之懷世宗也,夢為日所逐,化為龍而繞後,後寤而驚悸,遂成心疾,王顯診脈云:非有心疾,將是懷孕生男之象。而謇則謂是微風入臟,宜進湯加針。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醫道真不易言也。

脈數時一止為促,促主熱,然亦有因於寒者,如傷寒脈促,手足厥逆,可灸之。注家謂真陽之氣本動,為寒所迫,則數而促也。脈緩時一止為結,結主寒,然亦有因於熱者,如太陽病身黃,脈沉結,少腹硬,小便利,其人如狂者,血證諦也,抵當湯主之。注家謂濕熱相搏,脈緩為濕,所以里濕之脈當見沉結也。觀此益知臨症者不可專憑脈矣。

白話文:

詭異的脈象,時而有力時而無力,時而脈搏快時而脈搏慢。蟲症的脈象,忽強忽弱。總之,都沒有固定的形態。至於氣鬱痰阻的症狀,往往因為脈絡不通暢,脈搏快慢不調,最需要仔細觀察。虛弱者的脈象,也會有脈搏頻率不規律的情況。《汪石山醫案》記載一人患有遺精,脈象有時浮軟而快,有時沉弱而慢,汪石山說:脈象不規律,是虛弱的緣故。於是以人參為主藥,加量到五錢,病就好了。

脈象有六陰之脈,也有反關現象,診病的人,都應該仔細審察。吳郡一位當時有名的醫生,一位達官貴人新納的妾侍突然患上心臟病,痰多手腳冰冷,這位醫生診斷其兩手都摸不到脈搏,拒絕治療。換了一位醫生診脈,知道是反關現象,一劑藥就治好了,那位有名醫生的名望頓時下降了。

明朝王文恪公震澤長語說:徐文定公擔任詹事的時候,到蘇州,聽說王時勉醫術高明,便請他診脈。王時勉診完脈後,因為發現公的脈象時有時無,不敢說話。徐文定公說:我的脈象本來就這樣。王時勉說:這樣的話就沒問題。這樣看來,脈象有時有時無並不一定是疾病,行醫的人,難道不應該仔細觀察嗎?(錢塘梁氏《玉繩瞥記》記載,最近有人只有一隻手有脈,一隻手無脈,這種情況實在難以理解,這也是行醫的人應該知道的。)

《汪石山醫案》記載:王宜人產後因為洗澡,發熱嘔吐,口渴想喝冷水吃水果,神志不清像發狂一樣,不吃東西。身體豐滿卻吸收不了營養,醫生用清涼的藥物治療,結果病情加重。汪石山診斷後,發現六脈都浮大洪數,說:產後損傷氣血,陽氣外浮,內在是真寒而外在是假熱,應該大補氣血。於是用八珍湯加炮姜八分,發熱的情況減輕了一大半。病人自知平素不適合服用人參黃耆,不肯再服用,一天後又發高燒,再次使用之前的藥方,暗中加大了人參、黃耆、炮姜的用量,連續服用二三劑,發熱退了,身體也涼快了,病就好了。

這個病例的病情脈象,沒有一個可以用溫補藥物的,醫生怎麼能不用清涼藥物呢?等到用了清涼藥物後病情加重,才知道應該用溫補藥物。但是,如果不是像汪石山那樣有膽識,也不敢毅然決然地使用溫補藥物。而且他的脈象雖然浮大洪數,但是按壓時一定沒有力,這與葉思蘭的說法(見前文)相符,這可以從字裡行間看出。

元和時期江艮庭(聲名顯赫)的《論語俟質》說,孔子聖明通達一切,怎麼會不懂醫術呢?孔子曾從窗戶伸出手,診脈,診完脈後知道病人病癒無望,所以說:命不久矣。雖然這種說法並非人人都能理解,但是《禮記》的疏文中記載有孔子診脈的訣竅,所以江艮庭的說法也有一定的根據。

況且疾病是醫生應該謹慎對待的,怎麼可以輕率地應付病人,而不探究其道理呢?有人說孔子既然懂醫術,為什麼康子送藥給他,他說沒有弄清楚,我說:藥應該是丸散類的藥物,不知道是什麼藥物,即使知道了,也辨別不出藥物的種類好壞,所以說:沒弄清楚,不敢服用。

《魏書·術藝列傳》:顯祖想驗證徐謇的醫術,把病人放在幕帳裡,讓徐謇隔著幕帳診脈,精確地掌握了病情,還知道了病人的面色。後來高祖病重,徐謇診治很有效,賞賜很多,下詔說「醫術和忠誠都非常高明」,他的醫術可以說是精湛了。當時文昭皇太后懷著世宗,夢見被太陽追逐,變成一條龍纏繞在後面,醒來後驚悸,得了心臟病。王顯診脈說:不是心臟病,而是懷孕生男孩的徵兆。而徐謇則說這是微風入臟,應該服用湯藥並針灸治療。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醫術確實不容易說清楚。

脈搏時停時動叫促脈,促脈主熱,但也有因為寒冷引起的,例如傷寒的促脈,手腳冰冷,可以用灸法治療。注釋家說,真陽之氣本應活動,被寒邪逼迫,所以脈搏頻數而跳動不勻。脈搏緩慢時停時動叫結脈,結脈主寒,但也有因為熱引起的,例如太陽病黃疸,脈沉結,少腹硬,小便不利,病人像發狂一樣,這是血證,用抵當湯治療。注釋家說濕熱交搏,脈緩是濕邪,所以裡濕的脈象應該表現為沉結。由此可見,行醫的人不能單憑脈象診斷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