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廬醫話》~ 卷三 (2)
卷三 (2)
1. 暑
陸麗京《醫林新論》謂人之遊於暑月而清明在躬者,恃有無氣以勝之。世俗夏月輒服香薷飲,不知香薷性味辛溫,走散真氣,厚朴氣力辛猛,摧陷元陽,招暑引邪,無過於此。更有服六一散者,不知甘草性雖和平,而向有中滿喘脹,及胸多積滯者,亦不宜概用,滑石利竅,表虛者服之則衛氣不固,遺滑者投之則精關不守,此又不可不審也。孫真人以為虛弱之人,暑月當服生脈散。
白話文:
陸麗京在他的著作《醫林新論》中說,人即使在炎熱的夏天也能保持神清氣爽,是因為他們的身體有抵抗暑氣的本錢。然而,世俗之人常常在夏季服用香薷飲,卻不知道香薷辛溫發散,會使人體的真氣散失。厚朴辛猛,容易損傷元陽,招致暑邪入侵。服用六一散的人也不在少數,但他們不知道甘草雖然性味平和,對於中滿喘脹、胸口積滯的人來說也不宜服用。滑石性味滑利,表虛的人服用後衛氣不固,遺滑的人服用後精關不守,這些都是需要謹慎考慮的。孫思邈認為,體質虛弱的人在夏季應該服用生脈散。
又云:夏月常服五味子,以補五臟之氣。余則以為尋常湯飲,須用烏梅砂糖湯,尋常水飲,須用梅漿水,此既補元,又能消暑,況兼爽口,貧者可以通行。又見有夏月施茶茗者,其性寒涼消克,暑月之人,元氣已自摧殘,而勞傷因憊,正藉資扶,乃更飲茶茗,重虛其虛,冷飲則腹痛泄瀉,熱飲則散表出汗,胃氣一虛,不覺暑氣透入,忽而長途昏倒,痧悶叢來,變生俄頃,皆此地之為,而人未之知也。
白話文:
又有人說:夏季應經常服用五味子,來補養五臟之氣。我則認為,平時的湯飲,應該用烏梅砂糖湯,平時的茶水,應該用梅漿水,這既能補元氣,也能消暑,而且清爽可口,貧窮的人也可以喝得起。我又見到有在夏季施捨茶葉的人,茶葉的性質寒涼,能消散剋制體內熱氣,夏季的人,元氣已經受損,再加上勞累疲憊,本來就需要滋補,卻反而喝茶葉,更加損傷虛弱的體質,冷飲會導致腹痛腹瀉,熱飲會使表氣散失出汗,胃氣一虛,不知不覺暑氣侵入體內,突然感到頭昏眼花,痧氣悶氣接踵而來,很快就會發生病變,這些都是喝茶造成的,但人們卻不知道。
此後有施湯飲者,熱湯宜調入砂糖少許,冷水宜調入梅漿少許,如有梅漿,亦可入砂糖少許,收斂真氣,大助元神。既飲之後,兩目神明頓爽,兩足精力湧出,飢即暫飽,渴亦生津,此可驗也。不則寧用白滾湯或白水。丹溪云:淡食能多補。況太羹元酒,以無味為至味,故當知其利益耳。
白話文:
從此以後,有喝湯藥的人,熱湯應該加入少許砂糖,冷水應該加入少許梅子醬,如果有梅子醬,也可以加入少許砂糖,以收斂真氣,增強元神。喝完湯藥後,雙眼頓時明亮清爽,雙腳精力充沛,飢餓時可以暫時飽腹,口渴時也能生津,這可以驗證。如果不喝湯藥,寧可喝白開水或白水。丹溪說:「清淡的飲食能更好地補養身體。」何況美味的羹湯和醇厚的酒,以無味為最美味,所以應該知道其中對身體的益處。
吾願世之為善人長者之行者,其亟改而傳廣之。余謂香薷飲決不可服,六一散若於暑路遠涉之後,胸痞惡食,飲之以解暑氣,往往獲驗,特非常服之品,砂糖、梅漿,誠遠勝於茶茗,然既受暑氣之後,服之病必增劇,以此施捨,安得遍執途人而問之?竊謂養生家之服食,當效其法,若欲施之行路,轉不如白滾湯之有利無弊。按:章杏云《飲食辨》云:暑月力作及注夏之人,常飲糯米湯(秫米亦妙。
)代茶,能保肺氣,固衛陽。此卻人人可用,勝於砂糖、梅漿也。
白話文:
我希望世上行善之人、德高望重之人趕緊改變做法並廣為傳播。我認為香薷飲絕對不能服用,六一散如果在夏天長途跋涉之後,胸口脹滿、食慾不振,服用它以解除暑氣,往往能見效,但它不是經常服用的藥品,砂糖、梅子漿確實遠勝於茶葉,然而在受到暑氣侵襲之後,服用它們,病情必定加重,用這些東西佈施,怎麼能夠抓住路上的每一個人詢問他們的病情呢?我認為養生家服用食物,應該效法他們的做法,如果想佈施給趕路的人,還不如白滾水有利無害。附註:章杏雲的《飲食辨》說:在炎熱的夏天勞動和夏天出生的人,經常飲用糯米湯(秫米湯也很好。
方書有云:暑月中熱卒死,薑湯、童便乘熱皆可灌之,切勿飲以冷水,及令臥冷地,即至不救。今按暑症忌姜,嘗有中暑而患乾霍亂者,飲薑湯一盞即斃。治中熱卒死,古方蒜泥井水法最良,吾里孔雅六學博(憲採),言嘗於酷暑中見一老嫗倒地,口眼盡閉,鼻無氣息,急令人以蒜頭二顆研爛,取路上熱土,(日曬處淨土是也,汙泥不可用),新汲井水一碗調勻,以箸啟其齒灌之,五匕匙後,始受而作嘔,灌盡大吐有聲息,手足亦漸舒動,至黃昏後方蘇,自云烈日中行十餘里,心煩口燥,啖麥餅暈悶而絕,不自知也。投以此方,暑食俱得吐去,而人及蘇。
後屢治中暑者均效。
白話文:
醫書上說:在炎熱的夏季中暑而突然死亡,可以使用熱薑湯或童尿灌進患者的口中,但絕對不可以喝冷水或讓患者躺在寒冷的地板上,否則就沒救了。現在研究發現,患有中暑症狀的人忌諱吃薑,曾有一位中暑而患有乾霍亂的患者喝了一杯薑湯後就去世了。治療因中暑而猝死的患者,古代最好的方法是用蒜泥加井水。我村中有一位學識淵博的孔雅六先生,曾經在酷熱的夏天看到一位老婦人倒在地上,嘴眼緊閉,沒有鼻息,趕緊叫人把兩顆蒜頭研磨成泥,取路旁曬過的熱土(日曬後的乾淨土,不能使用汙泥),並在新汲取的井水中攪拌均勻,用筷子撬開老婦人的嘴巴灌進去,灌了五匙後,老婦人開始嘔吐,全部灌完後吐了很多東西,並有呼吸聲,手腳也慢慢地動了起來,直到傍晚後才清醒,老婦人說自己在烈日下走了十多里路,心煩口渴,吃了麥餅後感到暈悶而昏迷了過去,自己並不知道。給她服用這個方法後,中暑吃的食物全部吐了出來,人也清醒過來。
2. 暑風
表弟周克庵學正士變,熟精醫理。道光丙午夏,暑風甚劇,時疫大作,俱兼喉痛,亡者接踵,醫皆束手,克庵家病者甚眾,親自療治獲痊,憫世醫之寡識,為作論曰:暑風由口鼻而入,時冷穢氣,亦由口鼻而入,先傷上焦手太陰肺經,其始見症也,或喉痛而腐,或不腐,洒洒惡寒,蒸蒸發熱,有汗不解,遍體現紅暈,舌白膩。
白話文:
我表弟周克庵,是一位正派人士,熟練精通醫理。道光丙午年夏天,暑熱之風極為猛烈,當時瘟疫大規模爆發,患者都伴有喉嚨疼痛,死亡者接連不斷,醫生們都束手無策。克庵家中患病的人很多,他親自治療都痊癒了。他憐憫世上的醫生知識淺薄,於是寫了一篇論述說:暑熱之風從口鼻進入,當時寒冷的穢氣也從口鼻進入,首先傷害上焦肺經,其開始出現的症狀是,喉嚨疼痛而腐爛,或者不腐爛,畏寒怕冷,發熱出汗,有汗不解,全身出現紅暈,舌頭白色膩。
首用辛涼平劑,連翹、薄荷、荊芥穗、銀花、淡豆豉、牛蒡子、苦桔梗、杏仁、元參、紫馬勃、栝蔞皮、白茅根、竹葉,可隨症選用,以表泄表風,兼宣穢濁。其繼也,但熱不寒,喉痛仍在,痰涎稠膩,目紅多眵,舌絳無苔,紅痢雜以白疹,煩渴瞀悶,燥擾不安,寐則自語,醒則神清,狀類犀角地黃及白虎湯證,不知肺衛與心營甚近,此係肺熱侵逼包絡,未嘗竟入營分,以神不昏昧辨之,此時遽與犀角,是開門揖盜也,或識蒙竅阻,犀角並牛黃清心丸、至寶丹,亦不在禁例,至白虎證脈洪大自汗不止,口渴無度,遵古法脈之誠無誤,倘用不合法,恐肺經之邪熱無出路,致下迫大腸而為痢也,宜用川鬱金、黑山梔、栝蔞皮、蘆根、竹葉、桑葉、池菊之類,以廓清熱邪,開泄穢氣,如毒重者,甘草、人中黃、大青葉、板藍根,亦可隨意加入,再兼症或有身痛肢軟,即暑風流走肢體,參用防己、秦艽、桑枝一二味可也。
總之,此證留戀手太陰肺經居多,故用藥宜輕清宣解,不必用苦寒沉降之品,誅伐中下二焦無過之地。
白話文:
一開始先使用辛涼藥清熱平肝,像連翹、薄荷、荊芥穗、金銀花、淡豆豉、牛蒡子、苦桔梗、杏仁、元參、紫馬勃、栝蔞皮、白茅根、竹葉這些中藥,可以依臨牀症狀加減應用,以發散表邪,又能清熱解毒。接下來發展的症狀例如發熱不惡寒,喉嚨仍然疼痛,痰液黏稠,眼睛紅腫流涙,舌苔紅沒有舌苔,同時有紅色的痢疾及白色疹子,煩渴昏沉沉悶,焦燥不安,睡覺時會自言自語,醒著時精神清明,這種情況類似犀角地黃湯及白虎湯的證狀。但是如果不清楚肺衛和心營十分接近,這種情況是肺熱侵犯包絡,但並沒有深入到營分,可以從意識清醒來判斷。此時如果倉促的使用犀角湯,那就像大開門戶、引賊入室一樣。當然,如果懂得蒙竅受到阻閉,犀角湯也可以用,牛黃清心丸、至寶丹也不包含在禁止使用的名單之內。至於白虎湯證,脈象又大又快、自汗不止、極度口渴,依循古代的脈法沒有錯,如果用藥不合法,恐怕肺經的熱邪沒有出路,而會向下侵犯大腸而形成痢疾。所以應該使用川鬱金、黑山梔、栝蔞皮、蘆根、竹葉、桑葉、池菊等中藥,以清熱解毒,宣泄濁氣。而如果病情嚴重,人中黃、大青葉、板藍根也可以隨意加入。再根據臨牀症狀兼顧到身痛肢軟,就是暑熱流散在四肢關節,可以加入防己、秦艽、桑枝等一到兩味中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