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寶鑒》~ 卷二十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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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四 (1)

1. 卷二十四

2. 陰證陽證辨

靜江府提刑李君長子,年一十九歲。至元壬午四月間,病傷寒九日。醫者作陰證治之,與附子理中丸數服,其證增劇。別易一醫作陽證,議論差互,不敢服藥。李君親來邀請予為決疑,予避嫌辭。李君拜泣而告曰:「太醫若不一往,犬子只待死矣!」不獲已,遂往視之。坐間有數人。

予不欲直言其證,但細為分解,使自忖度之。凡陽證者,身須大熱而手足不厥;臥則坦然,起則有力;不惡寒,反惡熱;不嘔不瀉,渴而飲水;煩躁不得眠,能食而多語。其脈浮大而數者,陽證也。凡陰證者,身不熱而手足厥冷;惡寒蜷臥,面向壁臥;惡聞人聲,或自引衣蓋覆;不煩渴,不欲食;小便自利,大便反快。其脈沉細而微遲者,皆陰證也。

診其脈沉數得六七至;其母云,夜來叫呼不絕,全不得睡,又喜冰水。予聞其言,陽證悉具;且三日不見大便,宜急下之。予遂秤酒煨大黃六錢、炙甘草二錢、芒硝二錢,水煎服之。至夕下數行,燥糞二十餘塊。

是夜汗大出;翌日又往視之,身涼脈靜矣。予思《素問·熱論》云:「治之各通其臟腑。」故仲景述《傷寒論》,六經各異,傳受不同。《活人書》亦云:「凡治傷寒,先須明經絡;若不識經絡,觸途冥行。」前聖後聖,其揆一也。昧者不學經絡,不問病源;按寸握尺,妄意疾證,不知邪氣之所在,動致顛要,終不肯悔。韓文公曰:「醫之病,病在少思。」理到之言,勉人學問,救生之心重矣。

白話文:

靜江府提刑李先生的長子,十九歲。在元朝至元壬午年四月間,得了傷寒,病了九天。醫生當成陰證來治療,給他吃了幾次附子理中丸,病情反而加重。後來換了一個醫生,說是陽證,但兩個醫生說法不同,所以李先生不敢讓兒子吃藥。李先生親自來請我幫忙診斷,我本來想推辭,但李先生哭著跪求說:「先生如果不出手相救,我的兒子只有等死了!」我實在沒辦法,只好前往診視。屋裡坐著幾個人。

我不想直接說出他的病證,只是詳細地分析,讓他自己判斷。一般來說,陽證的表現是:身體會發高燒,但手腳不會冰冷,躺著會覺得舒服,起來則有力量,不會怕冷,反而怕熱,不會想吐也不會拉肚子,會覺得口渴想喝水,心煩意亂睡不著,能吃東西而且話多,脈象是浮大而快的,這些都是陽證。而陰證的表現是:身體不發熱,手腳冰冷,怕冷,喜歡蜷縮著身體,面朝牆壁躺著,討厭聽到人聲,或是自己拉起衣服蓋住身體。不會感到口渴,也不想吃東西,小便正常,但大便反而很快就排出來,脈象是沉細且慢的,這些都是陰證。我診斷他的脈象是沉而快,一息有六七次。他的母親說,他晚上一直叫喊不停,完全睡不著,而且喜歡喝冰水。我聽了這些話,知道他完全是陽證的症狀。而且他已經三天沒有大便了,應該要趕快讓他排便。於是我稱了酒煨過的大黃六錢、炙甘草二錢、芒硝二錢,用水煎好給他喝。到了晚上,他拉了好幾次,排出二十多塊乾燥的糞便。

當天晚上他出了很多汗,第二天我又去看他,他的身體已經涼下來,脈象也平穩了。我想《素問·熱論》說:「治療疾病要疏通各個臟腑」,所以張仲景寫《傷寒論》時,將疾病分為六經,各有不同的治療方法。而《活人書》也說:「治療傷寒,必須先了解經絡,不認識經絡,就像盲人摸象一樣。」古今聖賢的道理都是一樣的。那些不學習經絡、不問病因的醫生,只按按病人的寸口,就妄加判斷病證,不知道邪氣在哪裡,隨意亂治,導致病情加重,最後也不會悔改。韓愈說過:「醫生的毛病在於不肯多思考。」這句話是勉勵人要多學習,救人於水火的決心是很重要的。

3. 解惑

省郎中張子敬,六十七歲,病眼目昏暗,唇微黑色,皮膚不澤,六脈弦細而無力。一日出示治眼二方,問予可服否?

予曰:「此藥皆以黃連大苦之藥為君,諸風藥為使。凡人年五十,膽汁減而目始不明。《內經》云:『土位之主,其瀉以苦。』諸風藥亦皆瀉土。人年七十,脾胃虛而皮膚枯,重瀉其土,使脾胃之氣愈虛,而不能營運營衛之氣,滋養元氣,胃氣不能上行,膈氣吐食諸病生焉。又已年高衰弱,起居皆不同,此藥不可服。只宜慎言語,節飲食,懲忿窒欲,此不治之治也。」

子敬以為然。明年春,除關西路按察使,三年致仕還,精神清勝,脈遂平和,此不妄服寒藥之效也。

《內經》曰:「誅罰無過,是謂大惑。」解之可也。

白話文:

名醫張子敬,六十七歲,眼睛昏花看不清楚,嘴唇有些發黑,皮膚沒有光澤。把脈後發現六脈細而無力。有一天,他拿出兩個治療眼睛的藥方,問我能不能服用。我說:「這兩個藥方都以黃連等大苦的藥為主藥,再用一些祛風的藥作為輔助。一般人到了五十歲,膽汁減少,眼睛就會開始看不清楚。《內經》說,脾胃是土,可以用苦味藥來瀉它的邪氣。而那些祛風的藥也都是瀉脾胃之氣的。人到了七十歲,脾胃虛弱,皮膚就會乾燥枯槁。

如果再用藥過度地瀉脾胃,會使脾胃之氣更加虛弱,無法運送營衛之氣,來滋養元氣。胃氣無法向上運行,就會產生胸膈不適、嘔吐等疾病。何況你年紀大了,身體衰弱,生活起居也要有所不同,所以這些藥是不能服用的。你只需要謹言慎行,節制飲食,控制脾氣和慾望,這就是不治療的治療方法了。」張子敬認為我說的有道理。第二年春天,他被任命為關西路按察使,三年後退休回家,精神清爽,脈象也變得平和。這都是因為他沒有亂服寒涼藥的效果。

《內經》說:「施罰不能過度,否則就會產生大錯。」這是需要理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