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肯堂

《幼科証治準繩》~ 集之四·心臟部二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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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之四·心臟部二 (7)

1. 虛實

〔萬〕不知虛實者,不可以為工。經曰:無虛虛,無實實。虛實之分,不可不知也。經曰:必先度其形之肥瘠,以調其氣之虛實。此以形體別虛實也。又曰:谷盛氣盛,谷虛氣虛。此以飲食別虛實也。又曰:脈實血實,脈虛血虛。此以脈別虛實也。又曰:邪氣盛則實,精氣奪則虛。

此以邪正別虛實也。大抵實者、邪氣實也,虛者、正氣虛也。經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留而不去,其病則實是也。又云:五實死者,謂邪氣之實也。五虛死者,謂正氣之虛也(凡人診同)。瘡痘之證,其人形體肥健,飲食能多,六脈洪實,素無疾病,大便如常,瘡色紅潤者,此表裡正氣俱實也,不須服藥。

若形體羸怯,素多疾病,飲食減少,六脈微弱,吐利頻頻,瘡色淡嫩者,此表裡正氣俱虛也,陳氏溫補之法可用。如瘡勢太盛,焮腫痛脹,大熱不退,煩渴昏睡,大小便秘,此表裡邪氣俱實也,錢氏涼瀉之法可用。如瘡本稠密,焮發紅活,吐利不食者,此表實裡虛也,於補湯中加解毒藥。

如瘡色淡白,發不透滿,大小便秘,浩飲大嚼者,此裡實表虛也,於解利中加發藥。又如瘡痛者邪氣實也,當活血以開其鬱。若痛如刀剜,悶亂大叫者,勿治。瘡癢者,正氣虛也,當補氣以燥其濕,如爬搔不定,破爛皮脫者,勿治。灰白者,氣虛也,參耆之功為大。乾燥者,血虛也,歸芎之力宜多。

虛則補之,實則瀉之,中病即已,無過其制,此治之權衡也。若本實而反補之,則毒氣彌盛,或為潰爛,或為癰腫,或為目病,或為咽瘡,或為失血,皆補之過也。如本虛而反瀉之,則正氣益虛,或為吐,為利,為厥逆,皆瀉之過也。經云:母致邪,母失正,絕人長命。其此之謂歟。

〔翁〕夫氣有生血之功,血無益氣之理,故氣不可虧,虧則陽會不及,而痘之圓暈之形不成。血不可盈,盈則陰乘陽位,而痘之倒陷之禍立至。是痘有氣血虛實之殊也。大抵寒為虛,熱為實,氣虛則宜溫補,氣實熱則宜清涼,血虛則宜補血,血熱則宜解毒,必取其氣血中和,無過不及可也。

何謂氣血虛實,且如氣過則泡,血過則癍,氣不及頂陷不起,血不及漿毒不附,凡痘色淡白,頂不堅實,不礙指,不起脹,皆屬氣虛,大宜保元,倍加酒炒黃耆、肉桂、川芎、丁香、人乳、好酒同服。

根窠不紅,或紅而散亂,以手摸過即轉白,痘上如寒毛豎起,枯澀不活者,皆血虛也,宜保元加川芎、當歸、酒洗紅花,及下山楂以消參耆之滯,再下木香數分以行滯氣,而血自活也。凡用黃耆,當在痘盡出之後,凡用熱藥,當看毒盡解之時,又察氣血虛實而治之,則藥無不效矣。凡補血首尾用地黃,防滯血必用薑製,用芍藥恐酸寒伐胃氣,必用酒炒。

〔虛證調護論〕痘證以元氣為主,元氣充實,則毒易出易化,故善治痘者,惟保元氣於虛弱之前,使不致於耗散為貴耳。然其治法惟何?一曰實腠理而固肌表,二曰節飲食而保脾土,肌表固則外陷之患不足慮,脾土實則下陷之患不足憂,更加以參耆補益之功,則元氣自然充實,而痘之出也,自然易以成漿,變證不生,而結靨順候矣。

是以禁用寒涼盪滌之劑如大黃、滑石、車前、生地、鼠黏、紫草、枳殼、之類,恐其盪滌潤下,遂傷脾胃,脾胃傷,則元氣由此而下陷,氣脫內攻而死,勢所必至,是則藥殺之也。禁用滑潤髮散之劑如鼠黏、人牙、蟬蛻、麻黃、乾葛、升麻、紫草、桔梗、羌活、防風、荊芥之類,恐其發散太過,遂致表虛,表一虛,則元氣由此而外耗,塌癢外剝,命由此喪,誰之過歟。

〔虛證補氣不補血〕虛弱痘證,精神倦怠,面青㿠白,蓋氣不充則精神倦怠,血不榮則面青㿠白。今治虛證,補氣不補血者何也?氣有神而無形,補之則易充,血有形而無神,補血之藥,難收速效,況氣陽而血陰,陰從陽,血從氣者理也,故補氣不補血,使氣盛而充,則血自隨而亦盛矣。況補血之劑如當歸、生地,皆能潤燥滑下,多用恐致溏泄故耳。

然虛證痘疹,亦有白陷不榮,不得已而用當歸、芍藥、補血之劑,亦有虛火外浮,痘點繁紅,而類於血熱之證,不得已而用紫草、紅花、生地活血涼血之藥,並用酒炒,以折其潤下之性,借酒力而行之達表,則補血活血之中,而有升發達表之妙,庶無潤腸溏泄之患矣。

〔虛證壞勢必至辨〕氣虛痘證,初發身熱悠悠,乍熱乍涼,肌慢神倦,面青㿠白,飲食減少,手足時冷時熱,嘔吐便溏,痘點方見,隱隱不振,淡紅皮薄,三四日陸續不齊,不易長大,五六日不易成漿,少食氣餒,傷食易泄,七八日塌陷,灰白不起,自汗微渴,或腹脹喘渴,泄瀉塌癢,悶亂咬牙寒戰,頭溫足冷,勢所必至。

故治虛痘初發之際,不宜投參蘇飲、人參敗毒散、黃連解毒湯、升麻葛根湯、紫草三豆飲,當用參耆飲。氣粗皮燥無潤色亦忌之,只以四君子減人參、少加桔梗、川芎、腹皮,補益之中略佐以升提之法為妙。點子出齊,重用參耆,及至八九日間,無他凶證,用法如常。若或頂陷灰白不起,漿清自汗微渴,大補湯加桂。

塌陷灰白,腹脹泄瀉,木香散。塌癢悶亂,腹脹渴瀉,喘嗽頭溫足冷,寒戰咬牙者,急進異攻散救之。

〔虛證變實〕氣虛痘證,父母能守禁忌,及用藥不誤,調燮順候,則元氣充實,腠理堅固,脾胃強健,飲食如常,二便清調矣。若補益太過,漿足之後,重用參耆,容亦有腹脹喘急之患,用枳殼湯。誤用五苓木通,多則有大便秘塞之患,用寬中散。便實而渴,麥門冬湯。過用丁桂辛熱之劑,則亦有咽喉腫痛,煩躁閉渴之變,滋陰潤燥湯。

蓋喘急腹脹,大便秘堅,煩渴咽痛,皆類實證也,然而氣虛變實者,非真實也,是病淺而用藥過深之失也,只宜斟酌,不宜疏通,重治疏利之過,則方生之氣復虛,而脫證將至矣。

〔虛證似實〕氣虛痘證,或為飲食生冷,調理失宜,致傷脾胃,遂成泄瀉,津液下陷,虛火上盛,必發而為渴。元氣下陷,則虛陽上擁,下氣不續,必發而為喘。夫渴與喘,實證也,起於泄瀉之後,則為津液暴亡而渴、氣虛而喘,豈有實熱而渴、氣擁而喘,生於泄瀉之後哉。故治渴則用參苓白朮木香散。

渴瀉不止,異攻散。喘則用人參定喘湯、獨參杏仁湯。喘渴而泄,木香異功散。悶亂腹脹,毒成內攻,眼合自語,已名失志,謬認為實,醫何愚哉!

〔實證似虛〕身發壯熱,毛直皮燥,睡臥不寧,腮紅睛赤,氣粗煩渴,腹脹便秘喘急,皆實證也,此熱盛毒重,壅遏之故,而又見嘔吐之證。嘔吐似虛也,然未知熱毒在內,不得伸越,則上逆攻衝而吐,經云:諸逆攻衝,皆屬於火者是也。或為寒冷所搏,或因乳食不節,致傷風冷,則使內熱不得發越,冷暖相拒而吐。

毒不得伸越者,從升陽發散為最,相拒而吐者、引之使下,如豬苓、澤瀉、橘皮之類。又有泄瀉之證兼見者,泄瀉似虛也,然因熱毒郁盛,熏炙脾胃,不得外達,則毒從下陷,尋竅而泄,所謂熱毒下注者是也,古云:未出而瀉者生,既出而瀉者死,概可見矣。治法以升提發散,引毒達表,毒得外解,則內泄自止,兼傷食而瀉者,輕則加消化之劑,重則從之。

又有不思飲食,書云:不思飲食,皆屬內虛者是矣,然不知鬱熱之證蓋因毒氣在內,不得伸越達於肌表,二便秘結,腠理阻塞,熱毒壅盛,腹脹滿急,不思飲食者,必然之勢也,治法以升提發散,引毒達表,則熱氣有所伸越,而臟腑和平,飲食自進矣。

若誤用丁、桂、半夏等熱藥於嘔吐、泄瀉、不食之證,是以熱攻熱,而轉增煩劇,用人參、黃耆、茯苓、白朮等補劑於腹脹不思飲食之證,則邪得補而愈盛,藥一入口,立見殺人,醫之過也,可不慎歟。他如龍骨、豆蔻雖能止泄,神麯、麥芽、縮砂雖能助脾化食,皆不當用於壅熱不食之證,繼予業者鑑之。

〔熱證變虛〕血熱痘證,只宜清涼發散,不宜峻用苦寒,若過投寒劑如升麻、芩、連及滑泄之藥,必致內傷脾胃,外冰肌肉,脾胃傷輕則飲食減而溏泄,重則洞泄無度,而遂致虛寒。肌肉冰則熱蒸之氣不行,腠理閉澀,痘不肥大,不起發,不行漿,而遂成伏陷。此熱證變虛之驗,虛證既明,便從虛治,參耆丁桂,亦所不忌,五六日後見之,則木香異攻,在所宜施,惟在審證而斟酌之也。

〔壅熱變虛〕毒盛壅遏,固宜升提發散為主,而佐以清涼解毒為善,又宜得平乃止,若發散太過,必致肌表空虛,元氣耗散,內貫清漿,或虛抬空殼,或癢塌外剝,或潰爛不收,百變皆至,見此數端,皆成表虛。表既虛,則元氣從此耗泄,而內氣亦不能以自守,略傷飲食或生冷,則成泄瀉,泄瀉不止,遂成虛寒而氣脫,煩渴悶亂,寒戰咬牙,無所不至矣。

既知虛證,治從虛例,參耆白朮丁桂姜附,亦所不忌,六七日後見之,雖木香異攻亦宜急進,在察證而酌量之也。

〔壅熱用異攻辨〕實熱壅遏之證,多用寒涼,致冰伏泄瀉,發散太過,或成表虛。既成冰硬,藥宜溫和,薑桂之熱,亦所不忌。泄瀉之後,熱氣自散,真氣自虛,既成氣虛,藥宜補益。氣虛必寒,虛寒既明,藥宜溫補。是以始出之時雖為血熱壅遏,至於三四日後,身反不熱,肌膚冰冷,痘瘡不長,焉得不進以溫和之劑如官桂、乾薑、川芎之類,使內氣一暖,則外氣自和。泄瀉之後,其內必虛,雖有腹脹煩渴喘急,焉得復為實熱,不過內虛伏陷,毒成內攻而然。

故實熱之證,七八九日曾經泄瀉,皆從虛治,有木香異功之證,便進木香異功為貴。如無冰硬之證,切勿誤投溫劑,無泄瀉之證,勿得誤投木香異攻等,蓋塌陷、倒靨、乾枯、而無冰硬泄瀉之患者,多因熱毒內攻而然,故宜百祥、豬尾等方以治之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