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女科輯要》~ 卷上 (7)
卷上 (7)
1. 第十一節·受胎總論
李東璧曰：《易》云：男女構精，萬物化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褚澄言血先至裹精則生男；精先至裹血則生女；陰陽均至，非男非女之身；精血散分，駢胎品胎之兆。道藏言月水無後，一、三、五日成男，二、四、六日成女。東垣言血海始淨，一、二日成男，三、四日成女。
聖濟言因氣而左動，陽資之則成男；因氣而右動，陰資之則成女。丹溪乃非褚氏而是東垣，主聖濟左右之說立論，歸於子宮左右之系，可謂悉矣。竊謂褚氏未可非，東垣亦未盡是也。蓋褚氏以氣血之先後言；道藏以日數之奇偶言；東垣以女血之盈虧言；聖濟、丹溪以子宮之左右言。各執一見，會而通之，理自得矣。
蓋獨男、獨女，可以日數論，駢胎、品胎，亦可以日數論乎？史載一產三子、四子，有半男、半女，或男多、女少，或男少、女多，則一、三、五日為男，二、四、六日為女之說，豈其然哉？褚氏、聖濟、丹溪，主精血子宮左右之論為有見，而道藏、東垣日數之論為可疑矣。
王叔和《脈經》，以脈之左右浮沉，辨所生之男女；高陽生《脈訣》，以脈之縱橫逆順，別駢品之胎形：恐臆度之見，非確論也。
王孟英按：閱《微草堂筆記》云：夫胎者，兩精相搏，翕合而成者也。媾合之際，其情既洽，其精乃至。陽精至而陰精不至，陰精至而陽精不至，皆不能成；皆至矣，時有先後，則先至者氣散不攝，亦不能成。不先不後，兩精並至，陽先沖而陰包之，則陽居中為主而成男；陰先沖而陽包之，則陰居中為主而成女。此生化自然之妙，非人力所能為。
故有一合即成者，有千百合而終不成者，愚夫婦所知能，聖人有所不知能，此之謂矣。端恪後人沈君辛甫云：胎脈辨別處，誠醫者所當知。若受妊之始，曷以得男，何緣得女，生化之際，初無一定。諸家議論雖奇，無關損益，置之可也。
白話文：
李東璧說，《易經》講：男女的精氣交合，萬物由此產生；陽性的法則形成男性，陰性的法則形成女性。褚澄認為，血先到達包住精子就生男孩；精子先到達包住血就生女孩；陰陽同時到達，就會生出非男非女的身體；精血分散開，就會產生雙胞胎或多胞胎。道藏說，月經後的第一、三、五天受孕會生男孩，第二、四、六天受孕會生女孩。東垣認為，月經剛結束時，第一、二天受孕會生男孩，第三、四天受孕會生女孩。
《聖濟總錄》說，因為氣的流動向左，陽氣充足就會生男孩；因為氣的流動向右，陰氣充足就會生女孩。朱丹溪認為褚澄的說法不對，而認同東垣的觀點，他主要以《聖濟總錄》所說的左右流動來立論，將原因歸於子宮左右兩側的關係，這樣就說得很詳細了。我認為褚澄的說法不能完全否定，東垣的說法也不完全正確。因為褚澄是以氣血到達的先後來說；道藏是以受孕日期的單雙數來說；東垣是以女性月經後血的盈虧來說；《聖濟總錄》和朱丹溪則是以子宮的左右來說。每個人都只執著自己的觀點，如果能綜合貫通，道理自然就明白了。
如果只有單胞胎，可能可以用日期來推論，難道雙胞胎或多胞胎，也可以用日期來推論嗎？史書記載，有一次生產三個、四個孩子的，有的是一半男孩、一半女孩，有的是男孩多女孩少，有的是男孩少女孩多，那麼一、三、五天受孕生男孩，二、四、六天受孕生女孩的說法，難道是對的嗎？褚澄、《聖濟總錄》和朱丹溪，他們主張以精血和子宮左右來推論，我覺得有道理，而道藏和東垣用日期來推論則值得懷疑。
王叔和的《脈經》，用左右脈象的浮沉來辨別所生的男女；高陽生的《脈訣》，用脈象的縱橫順逆來區分雙胞胎或多胞胎的形態：恐怕這些都是猜測之見，並非確鑿的理論。
王孟英按語說：我看《微草堂筆記》中說：胎兒是兩個精氣互相搏擊、融合而成。男女交合時，如果情意相投，精氣就會到達。陽精到了而陰精沒到，或者陰精到了而陽精沒到，都不能形成胎兒；如果都到了，時間有先後，那麼先到的精氣會散失而無法凝聚，也不能形成胎兒。如果同時到達，不分先後，陽精先衝出來而被陰精包裹，就會形成陽氣居中的男孩；陰精先衝出來而被陽精包裹，就會形成陰氣居中的女孩。這是自然生育變化的奧妙，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所以有的人一次就受孕成功，有的人幾百次也無法受孕，愚笨的夫妻能夠知道的，聖人也有不知道的，就是這個道理。端恪的後人沈辛甫說：從脈象來辨別胎兒性別，確實是醫生應該知道的。至於剛開始懷孕時，如何生男孩、如何生女孩，生育變化的過程，本來就沒有固定的模式。各家的議論雖然奇特，但對實際沒有幫助，可以不用理會。
2. 第十二節·辨胎
《素問》云：婦人足少陰脈動甚者，妊子也。
沈堯封曰：足少陰，腎脈也。動者，如豆厥厥動搖也。王太僕作手少陰。手少陰脈應在掌後銳骨之端陷者中，直對小指，非太淵脈也，必有所據。全元起作足少陰，候在尺中。經云，尺裡以候腹中。胎在腹中，當應在尺，此為近理。
《素問》云：陰搏陽別，謂之有子。
沈堯封曰：王注：陰，尺中也；搏，謂觸於手也。尺脈搏擊，與寸迥別，則有孕之兆也。
《素問》云：何以知懷子之且生也？曰：身有病而無邪脈也。
《難經》曰：女子以腎系胞。三部脈浮沉正等，按之不絕者，有妊也。
沈堯封曰：叔和云：婦人三部脈浮沉正等，以手按之不絕者，孕子也。妊脈初時寸微，呼吸五至，三月而尺數也，脈滑疾，重以手按之散者，胎已三月也。脈重手按之不散，但疾不滑者，五月也。此即陰搏陽別之義：言尺脈滑數，寸脈微小，尺與寸脈別者，孕子也。
王叔和曰：妊脈四月，其脈左疾為男，右疾為女，俱疾為生二子。
又曰：左尺偏大為男；右尺偏大為女；左右俱大產二子。大者如實狀，即陰搏之意。尺脈實大，與寸迥別，但分男左女右也。
又曰：左脈沉實為男，右脈浮大為女。
樓全善曰：按丹溪云：男受胎在左子官；女受胎在右子宮。推之於脈，其義亦然。如胎在左，則氣血護胎，必盛於左，故脈左疾為男、左大為男也；胎在右，則氣血護胎，必盛於右，故脈右疾為女、右大為女也。亦猶經文陰搏陽別，謂之有子：言胎必在身半之下，氣血護胎，必盛於下，故陰尺鼓搏，與陽寸迥別也。
《千金》云：令妊婦面南行，從背後呼之，左回首者是男，右回首者是女。又女腹如箕，以女胎背母，足膝抵腹，下大上小，故如箕。男腹如釜，以男胎向母，背脊抵腹，其形正圓，故如釜也。
沈堯封曰：《內經》妊娠數條，惟陰搏陽別，尤為妙諦。《素問》診法，上以候上，下以候下。氣血聚於上，則寸脈盛；氣血聚於下，則尺脈盛：其勢然也。試之瘡瘍，無不驗者；況胎在腹中，氣血大聚，豈反無徵驗之理。胎繫於腎，在身半以下，故見於尺部。但人脈體不同，有本大者，有本小者，即懷妊時，有見動脈者，有不見動脈者，然尺中或疾或數，總與寸脈迥然有別。細審自得，即左右男女亦然。
受胎時偏左成男，氣血聚於左則左重，故呼之則左顧便，脈必形於左尺；受胎時偏右成女，氣血聚於右則右重，呼之則右顧便，脈必形於右尺。此一定之理也。至若丹溪男受胎於左子宮，女受胎於右子宮，此是語病，猶言偏於子宮之左，偏於子宮之右耳！原非有二子宮也。
王孟英按：諸家之論，皆有至理，而皆有驗有不驗。余自髫年即專究於此，三十年來，見聞多矣。有甫受孕而脈即顯呈於指下者；有半月一月後而見於脈者；有二三月而見於脈者；有始見孕脈，而五六月之後反不見孕脈者；有始終不見於脈者；有受孕後反見弦澀細數之象者；甚有兩脈反沉伏難尋者。古人所論，原是各抒心得，奈死法不可以限生人，紙上談兵，未嘗閱歷者，何足以語此。
惟今春與楊素園大令談之，極蒙折服，殆深嘗此中甘苦也。憶辛丑秋，診周光遠令正之脈，右寸關忽見弦大滑疾，上溢魚際之象，平昔之脈，未嘗見此，頗為駭然，及詢起居，諸無所苦，惟汛愆半月耳！余曰：妊也，並可必其為男。繼而其父孫際初聞之，診乃女脈，曰：妊則或然，恐為女孕。
余曰：肺象乎天，今右寸脈最弦滑、且見上溢之象，豈非本乎天者親上耶？孫曰：此雖君子創解，然極有理，究不知瓜紅何似耳？迨壬寅夏，果舉一男。聊附一端，以為鑿鑿談脈者鑑。
白話文：
第十二節·辨胎
《素問》說：婦女的足少陰腎脈跳動得很厲害，就是懷孕了。
沈堯封說：足少陰脈是腎經的脈。跳動厲害，是指脈搏像豆子一樣，微微跳動搖晃的樣子。王太僕認為應該是手少陰脈。手少陰脈應該在手掌後的銳骨末端凹陷的地方，位置對著小指，不是太淵穴，一定有其依據。全元起認為應該是足少陰脈，候脈的位置在尺中。經書說，在尺中診脈可以知道腹中的情況。胎兒在腹中，脈象應該在尺部反應，這個說法比較合乎道理。
《素問》說：陰脈搏動，陽脈相異，這就表示懷孕了。
沈堯封說：王冰註解說：陰，指的是尺脈；搏，指的是脈搏觸碰到手。尺脈搏動有力，與寸脈明顯不同，就是懷孕的徵兆。
《素問》說：要怎樣知道懷孕的婦女快要生產了呢？答案是：身體有病，但是卻沒有邪脈。
《難經》說：女子以腎來聯繫胞宮。三部脈浮沉的程度相同，按下去脈搏持續不斷，就是懷孕了。
沈堯封說：王叔和說：婦女三部脈浮沉程度相同，用手按下去脈搏持續不斷，就是懷孕了。懷孕初期的脈象，寸脈會比較微弱，呼吸五次，脈搏跳動五下，三個月的時候尺脈會變得跳動次數比較快，而且脈象滑利。如果用力按下去，脈象會散開，表示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如果用力按下去脈象不散開，只是跳動比較快而不滑利，表示懷孕五個月了。這就是「陰搏陽別」的意思：也就是說，尺脈滑數，寸脈微小，尺脈和寸脈明顯不同，就是懷孕了。
王叔和說：懷孕四個月時，如果左手的脈搏跳動比較快，懷的就是男孩；如果右手的脈搏跳動比較快，懷的就是女孩；如果兩手的脈搏都跳動比較快，就表示懷了雙胞胎。
他又說：左手的尺脈比較大，懷的就是男孩；右手的尺脈比較大，懷的就是女孩；左右兩手的尺脈都比較大，就表示懷了雙胞胎。脈搏大而且有力的，就是「陰搏」的意思。尺脈有力且大，與寸脈明顯不同，只是要區分男孩和女孩，分別在於左手或右手。
他又說：左手的脈象沉實，懷的就是男孩；右手的脈象浮大，懷的就是女孩。
樓全善說：根據朱丹溪的說法：男子受精卵著床在左邊的子宮；女子受精卵著床在右邊的子宮。從脈象來看，道理也是一樣的。如果胎兒在左邊，那麼氣血就會聚集在那邊保護胎兒，所以左手的脈象就會跳動比較快，表示懷的是男孩，左手的脈象比較大，也表示懷的是男孩；如果胎兒在右邊，那麼氣血就會聚集在那邊保護胎兒，所以右手的脈象就會跳動比較快，表示懷的是女孩，右手的脈象比較大，也表示懷的是女孩。這就好像經文所說的「陰搏陽別，謂之有子」，表示胎兒一定在身體的下半部，氣血聚集保護胎兒，一定會在下部比較旺盛，所以尺部的陰脈搏動有力，與寸部的陽脈明顯不同。
《千金方》說：讓孕婦面向南方站立，從背後呼喚她，如果她向左邊回頭，就是懷了男孩；如果她向右邊回頭，就是懷了女孩。又說，女子的肚子像簸箕，因為女胎背對著母親，腳和膝蓋頂著腹部，下方大於上方，所以像簸箕。男子的肚子像鍋，因為男胎面對著母親，背脊頂著腹部，形狀比較圓，所以像鍋。
沈堯封說：《內經》中關於妊娠的說法有很多條，其中「陰搏陽別」尤其精妙。《素問》診斷疾病的方法是，上部有病，就在上部診脈；下部有病，就在下部診脈。氣血聚集在上部，寸脈就會比較旺盛；氣血聚集在下部，尺脈就會比較旺盛：這是自然的趨勢。在診斷瘡瘍時，這種方法都非常靈驗；更何況胎兒在腹中，氣血大量聚集，難道反而沒有徵兆嗎？胎兒與腎臟相連，位置在身體的下半部，所以會在尺部顯現。但是每個人的脈象不同，有的人脈象本來就大，有的人脈象本來就小，即使懷孕時，有的人可以看到脈搏跳動明顯，有的人卻不明顯，但是尺脈中脈搏或快或數，總會與寸脈明顯不同。仔細觀察就可以辨別，至於男孩女孩，也是同樣的道理。
受孕時如果偏左，就會生男孩，氣血聚集在左邊，左邊就會比較重，所以呼喚孕婦，她就會向左邊回頭，脈象也一定在左尺比較明顯；受孕時如果偏右，就會生女孩，氣血聚集在右邊，右邊就會比較重，所以呼喚孕婦，她就會向右邊回頭，脈象也一定在右尺比較明顯。這是一個必然的道理。至於朱丹溪說的男子受精卵著床在左邊的子宮，女子受精卵著床在右邊的子宮，這是說法上的錯誤，應該說偏向子宮的左邊，偏向子宮的右邊而已！其實並不是有兩個子宮。
王孟英說：各家的理論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有些時候靈驗，有些時候不靈驗。我從小就專門研究這個，三十年來，見聞很多。有的剛懷孕，脈象就馬上顯現出來；有的半個月、一個月後才在脈象中顯現出來；有的兩個月、三個月才在脈象中顯現出來；有的剛開始脈象像懷孕的樣子，但是五六個月之後反而看不出孕脈；有的始終都看不出孕脈；有的懷孕後反而出現脈象弦澀細數的情形；甚至有的兩手的脈象反而沉伏難以尋找。古人所說的，都是各自抒發自己的心得，但是死板的方法不能限制活人，紙上談兵，沒有實際經驗的人，怎麼能談論這個呢？
只有今年春天和楊素園大人談論到這個問題，他非常認同，大概是因為他深深體會過這其中的甘苦吧。記得辛丑年的秋天，我為周光遠大人的夫人診脈，她的右寸關脈突然出現弦大滑疾，向上漫溢到魚際的現象，平時的脈象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我感到非常驚訝，詢問她的日常生活，她說一切都正常，只是月經遲了半個月！我說：這是懷孕了，而且可以確定是男孩。接著，她的父親孫際初聽到了，診脈後卻認為是女孩的脈象，說：懷孕是可能，恐怕是個女胎。
我說：肺的脈象應對天，現在右寸脈弦滑有力，而且向上溢出，難道不是因為胎兒秉承天性而向上嗎？孫先生說：這雖然是您個人的創見，但是也很有道理，但到底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還是要等到生下來才能知道啊！到了壬寅年的夏天，果然生了一個男孩。我只是把這個例子附在後面，作為那些喜歡談論脈象的人的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