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中卷 (41)

回本書目錄

第一集中卷 (41)

1. 第六九案,抵當湯證(其一,穎師講授,佐景筆記)

採鑽腳蛭於有蛭之水田或水池中,其中水蛭千百成群,蠕動蜎蠉,浮沉跳躍於水中。採蛭之人以腳入水中,則未滿一寸長之水蛭爬滿於腳脛之上,皆鑽腳蛭也。從腳脛上抹下,微火烤乾,藏於高燥之處,可免腐壞。凡水蛭能爬腳者皆能吮血,若長二三寸之水蛭,皆不爬腳,不吮血,故不得為鑽腳蛭也。

此物在四川,俗名螞蟥,因此物兩頭有嘴,其爬上腳脛時,兩頭鑽入肉中,有似兩頭有鋒之鐵釘,故稱此釘為螞蟥絆。在北平,俗名水鱉;在山海關,俗名肉鑽子。愚以其名多易淆,故以鑽腳蛭一其名,以免與不鑽腳之水蛭混淆,乃可見諸實功。俗醫不知虻蛭之善惡,竟敢糊塗輕用,見有診治單上用虻蟲二分、水蛭一分者,謬之甚矣。

不知此二物不用則已,用則只計個數,不以兩錢分釐計也。愚每用牛虻二十個;用鑽腳蛭亦必二十個;用牛虻三十個,用鑽腳蛭亦必三十個。其個數必相等,不得參差也。所以必用相等之個數者,因要用此二物合力以攻一個堅硬之瘀塊。……使破為細碎砂粒。若夫用二十個或用三十個者,則視其瘀塊之大小堅柔而決定也。

若夫用其大毒以成功,而又能避其猛峻而無害者,則在乎良醫辨證精明,臨險不惑,見可而進,知難而退,進退適宜之運籌也。良醫善用,故能起沉疴,愈大病,粗工無學無識,冒昧從事,不惟無益,而反害之,於是相戒以不可用,久而不用,用法失傳,辨別採藥之法亦失傳,遂使起死回生有大力之神藥,擱於無用之地,詎非大可惜哉!今余作《聖方治驗錄》二卷將脫稿,第一卷追錄愚在重慶治愈之病,載有用虻蛭治愈劉玉成婦乾血癆瘵之奇驗;第二卷紀錄愚在北平用虻蛭治愈岳項氏腹癥腿寒二十年不受孕,今忽受孕之奇驗……」(錄《聖方治驗錄》)。經驗之言至足欽仰。

今海上藥鋪間有備虻蟲者,辨之確係牛虻,非屎虻尿虻。但水蛭一味,則鮮有備之者。蓋醫家藥商同視此為禁品,不敢以之列方,不敢以之售人。積習不返,良藥坐湮,為可惜也。

白話文:

在有水蛭的水田或水池中,採集吸附在腳上的水蛭,這些水蛭成群結隊,在水中蠕動、浮沉跳躍。採集的人把腳放入水中,不到一寸長的水蛭就會爬滿小腿,這些都是能吸血的鑽腳蛭。從腿上將其抹下,用微火烤乾,存放在乾燥的地方,就能避免腐壞。凡是能爬上腳吸血的水蛭,都能稱為鑽腳蛭;若長到二三寸的水蛭,就不會爬腳吸血,所以不能算作鑽腳蛭。

這種水蛭在四川俗稱螞蟥,因為牠兩頭都有口器,爬上腳脛時,兩頭都會鑽入肉中,就像兩頭有尖的鐵釘一樣,所以這種釘子被稱為螞蟥絆。在北平俗稱水鱉,在山海關俗稱肉鑽子。我認為這些名稱容易混淆,所以統一稱為鑽腳蛭,以避免和不鑽腳的水蛭混淆,這樣才能真正發揮它的功效。庸醫不懂得虻蟲和水蛭的好壞,竟然糊里糊塗地隨便用,看見有藥方上寫著用虻蟲二分、水蛭一分的,真是錯得離譜。

他們不知道這兩種藥,不用則已,要用就只能計算個數,不能用兩錢、分釐來計算。我每次用牛虻二十個,用鑽腳蛭也一定用二十個;用牛虻三十個,用鑽腳蛭也一定用三十個。牠們的數量必須相等,不能有差異。之所以要使用相等的數量,是因為要讓這兩種藥合力來攻破堅硬的瘀塊,……使之破碎成細小的砂粒。至於用二十個還是三十個,則要根據瘀塊的大小和軟硬程度來決定。

如果能運用它們的劇毒來達到治療效果,又能避免其強烈的副作用,這就要看醫生是否能精確辨證,在危險關頭不迷惑,見效就用,知道困難就退一步,進退之間要運用得當。良醫善於運用,所以能治好難以治癒的疾病,治好大病;而粗淺的醫生沒有學識,魯莽行事,不僅無益,反而有害,於是大家互相告誡不能用這些藥,時間久了就不用了,用法也失傳了,連分辨採藥的方法也失傳了,使得這種能起死回生的神奇藥物,被擱置在一旁,豈不是太可惜了嗎!我現在寫《聖方治驗錄》二卷,即將完成,第一卷收錄我在重慶治好的病例,其中記載了用虻蟲和水蛭治好劉玉成妻子乾血癆瘵的神奇案例;第二卷記載我在北平用虻蟲和水蛭治好岳項氏腹部腫塊和腿寒二十年無法懷孕,現在竟然懷孕的奇蹟……(摘自《聖方治驗錄》)。這些經驗之談非常值得尊敬。

現在海上的藥鋪偶爾有備有虻蟲,辨別後確實是牛虻,而不是屎虻、尿虻。但是水蛭這味藥,卻很少有備用的。因為醫生和藥商都把這種藥當作禁品,不敢開在藥方裡,也不敢賣給別人。這種積習難改,良藥就被埋沒了,實在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