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簡補義》~ 卷下 (12)
卷下 (12)
1. 釋鉤
凡以軟皮作管，而以水激入其中，管中空淨無礙，則水能直達；若有阻滯，則必屈曲而進，而管亦為之屈曲矣。此有物掛礙於管內之兩邊者也，其形如蜿蜒；若阻閉於管之正中，氣至即衝開，節節有閉，節節沖之，氣行屢觸，而管為之振撼矣，其形如戰慄。故脈形之屈曲與脈勢之振撼，皆濕熱盛而痰多之人所常見之象，皆脈氣因滯而激者也。
凡兩人以手引索而撼之，則其索之彈也，必不能正上正下，而或左或右矣。故左右彈者，緊脈之本象。寒氣束於脈外者，與屈曲戰慄，本非一類。前卷緊脈條內，有論蜿蜒屈曲之脈，附隸於左右彈者，以其相似而辨之，非以其同類而合之也。當時本從臨診體驗得來，非襲取舊說也。
今讀張石頑書有曰：火盛之脈，若中宮有物阻礙，則關上屈曲而出，膈上有痰凝滯，則寸口屈曲而上，總謂之鉤。如無阻礙，決無屈曲之脈矣。又解脈來懸鉤曰：按之旁至，似有微曲之象。觀於此說，脈之有屈曲也，不校然乎。第以此已即夏鉤之脈，則有大謬不然者。《內經》以喘喘連屬，其中微曲為心病脈；以前曲後居，如操帶鉤為心死脈。
所謂曲者，乃指脈氣之起伏循環，故《內經》謂鉤脈者來盛去衰，如夏日萬物既盛，皆垂枝布葉，下曲如鉤也。蓋脈氣起伏，高深如一，其勢圓轉如環。鉤脈去衰，不能及底，不似環之圓矣。鉤即環之缺其一面者也，是主起伏之高深，非主形體之曲直也。喘喘連屬，其中微曲，是其脈來連連上擊，旋伏即起，僅微見其還返耳。
前曲後居，如操帶鉤，前後以脈氣之前至後至者，言是脈之初動，微有鼓伏，既應之後，即挺亙不移，以曲喻鉤，以居喻帶耳。曲與居對，居即不曲之謂也。且平心脈曰累累如連珠，病心脈曰喘喘連屬，其中微曲，而平腎脈亦曰喘喘累累如鉤，是鉤也，曲也，顯以其喘喘者言之也。喘喘者，未伏即起之象，加人之氣喘，出多入少者。
若果指脈形之屈曲，其曲決不能如鉤之甚，經必不以鉤名之矣。何者？天下自古無形，曲如鉤之脈也，即病脈且無之，況為四時之正脈耶。且心病脈之，僅見微曲，心死脈之，竟至後居，皆以曲為善，以不曲為惡也。不察經文之意，而轉加罪於曲，將必脈氣有出無入，而後為正耶？自宋以來，講脈者只論形不論勢，故夏脈如鉤一語，各名家皆未嘗從來盛去衰上著想。
且如石頑之說，無阻礙即無屈曲，然則夏脈之鉤，乃有阻礙之病脈耶？上卷論四時弦鉤毛石之文，作於五年之前，今復辨於此，以質之來者。冬脈如營，營乃牢固之義也。凡兵所駐日營盤，謂牢實盤踞也，此極淺之說，而遍讀前書，只論冬石，未有議及營字之何義者，豈以其易曉，無待詮釋耶？
白話文：
[釋鉤]
凡是用柔軟的管子，並用水灌入其中，如果管子內部乾淨無阻，水就能順利流過；但如果有東西阻塞，水流就會迂迴曲折，管子也會隨之彎曲。這是因為管內兩側有異物掛住造成的，形狀就像蜿蜒曲折；若阻塞在管子正中央，氣流到達時會撞開，每段阻塞都會被衝開，氣流反覆撞擊，管子會因此震動，形狀猶如顫抖。所以脈搏的彎曲和震動，都是濕熱旺盛、痰多的人常見的特徵，這是因為脈氣受阻後產生的反應。
當兩個人用手拉繩子並搖晃它，繩子的彈動不會是完全垂直的，而是會左右搖擺。所以左右搖擺是緊脈的基本表現。脈搏外層被寒氣束縛，與彎曲顫抖的現象，本質上不是同一類。在前面的緊脈條目中，討論了蜿蜒曲折的脈象，並將其歸類在左右搖擺的脈象中，這是因為它們看起來相似，而不是因為它們是同一類型。這是根據臨牀經驗得出的結論，並非沿用舊有的說法。
現在讀到張石頑的書中提到：火氣旺盛的脈象，如果中宮有異物阻塞，那麼關上的脈象就會彎曲出現，膈上有痰凝結，那麼寸口的脈象就會向上彎曲，這些都稱為鉤脈。如果沒有阻塞，就絕對不會出現彎曲的脈象。他又解釋「懸鉤」脈象：按下去旁邊有微微彎曲的感覺。從這個描述看來，脈象的彎曲是很明顯的。但是，如果將這種脈象等同於夏季的鉤脈，那就大錯特錯了。《內經》中描述心臟疾病的脈象為：喘息連綿，其中稍微彎曲；以及前部彎曲，後部固定，像拿著腰帶的鉤子一樣，這纔是心臟疾病死亡的脈象。
這裡所說的彎曲，是指脈氣的起伏循環。因此，《內經》中提到鉤脈的特徵是來勢強烈，去勢衰弱，就像夏天萬物生長茂盛，枝葉下垂形成鉤狀。脈氣的起伏高低一致，其趨勢像是圓形的輪子。鉤脈的去勢衰弱，無法達到最低點，不像圓形的輪子那麼完美。鉤就是圓形的一個缺口，這指的是脈氣起伏的高低，而不是脈象本身的彎曲程度。喘息連綿，其中稍微彎曲，表示脈搏連續上揚，然後迅速下降，只能微微看到回返的情況。
前部彎曲，後部固定，像拿著腰帶的鉤子，這裡的前後是指脈氣的前後波動。這表示脈搏初動時有輕微的起伏，一旦應答後就保持不動，將彎曲比喻為鉤，將固定比喻為腰帶。彎曲和固定是相對的，固定就是不彎曲的意思。此外，健康的心臟脈象描述為「連珠般累積」，心臟疾病脈象描述為喘息連綿，其中稍微彎曲，而健康腎臟脈象也描述為喘息連珠般累積像鉤一樣，這都是因為脈象的喘息特性。喘息表示的是未下降就立即上升的現象，就像人的呼吸，呼氣比吸氣多。
如果真的指脈象的彎曲，那彎曲的程度絕不可能像鉤那麼嚴重，經典也不會用鉤來命名這種脈象。為什麼呢？自古以來，世界上沒有任何脈象彎曲到像鉤一樣的。即使是病態脈象也沒有，更何況是四季正常脈象呢？而且，心臟疾病脈象只會微微彎曲，心臟疾病死亡脈象會變得後部固定，都是將彎曲視為良好，將不彎曲視為不好。如果不理解經典的含義，反而將彎曲視為罪魁禍首，難道脈氣只有出去沒有進來纔算是正常的嗎？自宋代以來，研究脈象的人都只關注形狀而不考慮趨勢，所以對於夏季脈象像鉤的描述，各大名家都未曾從「來勢強烈，去勢衰弱」的角度去思考。
再來說張石頑的說法，他認為沒有阻塞就不會有彎曲，那麼夏季脈象的鉤脈，難道是有阻塞的病態脈象嗎？在上一卷中，我寫了關於四季弦脈、鉤脈、毛脈、石脈的文章，那是五年前的作品，現在我再次在此闡述，供後來者參考。冬季脈象像營，營是堅固的意思。軍隊駐紮的地方叫做營盤，意指堅實地佔據。這是個很淺顯的概念，但我翻遍所有前人的著作，只討論冬季的石脈，卻沒有人討論「營」這個字的真正意義，難道是因為這個概念太容易理解，所以不需要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