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醫病書》~ 二十九、虛勞論

1. 二十九、虛勞論

虛勞一證，今人概用補陰，惑於陽常有餘、陰常不足之論。自丹溪作俑，牢不可破，為害無窮，殺人無算，可勝嘆哉！蓋陽剛一錯，立刻見禍；陰柔雖錯，可至月餘，甚至二三月之久，仍然拖延歲月。用陰柔易於藏拙。不知陽藥之錯，即時見症，立可補救，陰柔錯之既久，則不可為矣。

蓋陰柔小人，禍暗而深，人狎而玩，所謂雖有善者，亦無如是何矣。按虛勞一症，陽虛者多，陰虛者少。一則人身附地而生，陰自有餘；二則人為倮蟲，屬土，賴火而生。至於一朝動作行為，皆傷中陽與衛陽也。惟熱病之後、婦人產後，傷陰者十居八九。房勞則有傷陰，有傷陽，有傷八脈。

八脈受傷，補之亦以督脈之陽為主，蓋陽能統陰，陰不能統陽也。其他則傷陽居多。今人恣用補陰，愛用寒涼，傷陽益甚矣。古人云：陽不盡不死。又云：人非陽氣不生活。試觀卒中而死之人，死後肌肉一毫不減，陰雖充滿，無補於生。群毆重傷之人，肌肉渾身受損，苟非致命，無害於生。

觸類旁通，陰陽孰重？即應當補陰之症。仍所以為戀陽計也。析薪為生火也，添油為明燈也，娶妻為生子也。從來最善補虛者，莫若仲景。仲景謂：大則為芤，弦則為減，芤則為虛，減則為寒，虛寒相搏，其名曰革，男子失精亡血，女子半產漏下，諸虛不足，小建中湯主之。

夫失精亡血，半產漏下，非傷陰也哉？仲景何以不用冬、地、丹、萸，而用建中乎？蓋建中以調和營衛為扼要，以補土為主。藥止六味，而甘藥居其四，俾病者開胃健食，欲其土旺生金，金復生水以生木，木生火而火又生土，循環無已。其意蓋不欲以藥補虛，而使之脾胃健旺，以飲食補虛，此君子以人治人之道也，豈淺學所知哉！至東垣喜立門戶，舍建中不用，而易之以補中益氣。雖補中益氣用處不少，原從建中脫胎，究不若建中之沖和恬淡。

補中益氣未免矜才使氣，中虛而下焦實者，猶不害事，若下焦亦虛，禍正不小，前人畏其有盜腎氣之慮。建中妙在雖然補氣，營藥實多。桂枝雖然衛藥，營中之衛藥也，不似補中益氣之升、柴純然走衛矣。建中得陽卦多陰、陰卦多陽之妙，補中益氣何足以語此！故建中可以久服，補中益氣斷不可多服也。婦人虛勞門中之新絳旋覆花湯，血藥居其一，氣藥居其二，仍以通陽為主。

薯蕷丸陰陽平補，陽虛居多。傷寒脈結、代，虛之極矣，復脈湯中用參、桂、薑、棗、甘草，大概可知矣。

白話文：

在[二十九、虛勞討論]這章節中，談到虛勞這種病症，現在的人大多採用滋補陰虛的方式治療，這受到「陽常有多餘，陰常不足」這一理論的影響。這種觀念始於丹溪，一旦形成就根深蒂固，無法改變，對人的健康造成了無窮的危害，無數人因此喪命，令人嘆息不已！

一般來說，如果誤用了陽性藥物，其副作用會立刻顯現，容易察覺並及時糾正。然而，如果誤用了陰性藥物，可能一個月，甚至兩三個月後才會出現問題，病情往往因此被延誤。使用陰性藥物容易隱藏錯誤，但實際上，陽性藥物的錯誤一旦發生，即時就能看到症狀，馬上就能補救，而陰性藥物的錯誤持續久了，就很難挽回了。

陰性藥物就像小人，危害深遠卻不易察覺，人們往往習以為常，不在意。就算有好的醫生，對於這種情況也束手無策。根據臨牀經驗，虛勞的患者，陽虛的情況比陰虛多。人體本質上屬於陰，自然就多餘；人作為生物，屬土，需要依賴陽氣才能生存。一天中的活動，都可能傷害到中陽和衛陽。只有在熱病後或產後的女性，傷陰的情況較多。房事過度，可能傷陰、傷陽，也可能傷到奇經八脈。

對於八脈受傷的情況，補充督脈的陽氣是主要的治療方式，因為陽能控制陰，但陰卻無法控制陽。除此之外，傷陽的情況更多。然而現代人過度滋補陰虛，偏愛寒涼的藥物，這樣反而更傷陽氣。古人說：「陽氣不盡，人不會死。」又說：「人沒有陽氣就不能活。」觀察那些突然死亡的人，他們死後的肌肉並沒有減少，陰氣雖滿，但對於生命並無助益。而那些遭受嚴重身體創傷的人，即使肌肉受損，只要不是致命傷，就不會影響生命。

由此類推，陰和陽哪個更重要呢？即使在需要滋補陰虛的病情中，也要考慮到滋養陽氣的需要。劈柴是為了生火，加油是為了點亮燈光，娶妻是為了生子。從古至今，最擅長補虛的，莫過於張仲景。他認為：脈象大而空表示陰虛，脈象緊表示陽虛，脈象芤表示氣虛，脈象緊表示寒，氣虛和寒相搏，稱為革脈，男性精液流失，女性流產或出血，這些都是虛弱的表現，可以用小建中湯來治療。

精液流失、出血、流產，這些不就是傷陰嗎？為什麼張仲景不用麥門冬、熟地、山茱萸等藥物，而是選擇小建中湯呢？因為小建中湯的主要作用是調和營衛，補充脾土。藥方只包含六種藥材，其中四種是甘味藥物，目的是讓病人胃口大開，吃得下飯，希望脾土旺盛，生成肺金，肺金再生腎水，腎水再養肝木，肝木生心火，心火再生脾土，如此循環不已。他的用意並非用藥物來補虛，而是讓脾胃健壯，通過飲食來補虛，這是君子用人的智慧，不是淺薄的學問所能理解的！

而李杲（東垣）喜歡建立自己的理論體系，放棄小建中湯，改用補中益氣湯。雖然補中益氣湯的應用範圍很廣，也是從小建中湯演變而來，但總的來說，還是不如小建中湯那麼平和淡泊。補中益氣湯可能會讓人產生自大的情緒，如果中氣虛弱而下焦實，還不算太嚴重，但如果下焦也虛弱，那就非常危險了，前人擔心它可能會偷走腎氣。小建中湯雖然主要是在補氣，但營養成分豐富。桂枝雖然主要是補衛氣，但也是營氣中的衛氣，不像補中益氣湯中的升麻和柴胡，純粹是補衛氣。小建中湯具有陽卦多陰，陰卦多陽的精妙之處，補中益氣湯如何能與之相比！因此，小建中湯可以長期服用，但補中益氣湯絕對不可以過量服用。

在婦女虛勞的治療中，新絳旋覆花湯中的血藥佔了一部分，氣藥佔了兩部分，仍然是以疏通陽氣為主。薯蕷丸可以平衡陰陽，但主要是補陽。對於傷寒導致的脈結和脈代，這是虛弱的極致，復脈湯中使用了人參、肉桂、生薑、大棗和甘草，大致可以看出其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