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六十一 (2)
卷之六十一 (2)
1. 楊仁齋論
眼者，五臟六腑之精華，如日月麗天，著明而不可掩者也。其首尾赤眥屬心，其滿眼白睛屬肺，其烏睛圓大屬肝，其上下臉胞屬脾，而中黑瞳一點如漆者腎實主之。是雖五臟各有證應，然論其所主，則瞳子之關係重焉。何以言之？目者，肝之外候也。肝取木，腎取水，水能生木，子肝母腎，焉有子母而能相離者哉？故肝腎之氣充，則精彩光明；肝腎之氣乏，則昏蒙暈眩。
烏輪赤暈，刺痛浮漿，此肝熱也：瞼生清淚，枯黃繞睛，此肝虛也；瞳人開大，淡白偏斜，此腎虛也；瞳人焦小，或帶微黃，此腎熱也。一虛一實，以此驗之。然人知肝腎之氣相依而行，孰知心者，神之舍，又所以為肝腎之副焉，所謂一而二，二而一者也。何則？心主血，肝藏血，血熱沖發於目者，皆當清心涼肝，又不可固執水生木之說。
夫眼者，輕膜裹水，照徹四方，溯源反本，非天一生水，又果孰為之主宰乎？析而論之，則拘急牽颼，瞳青胞白，癢而清淚，不赤不痛，是之謂風眼；烏輪突起，胞硬腫紅，眵淚濕漿，裡熱刺痛，是之謂熱眼；眼渾而淚，胞腫而軟，上壅朦朧，酸澀微赤，是之謂氣眼。其或風與熱並，則癢而浮赤；風與氣得，則癢澀昏沉。
血熱交聚，故生淫膚粟肉、紅縷偷針之類；氣血不至，故有眇視胞垂，雀眼盲障之形。淡紫而隱紅者為虛熱，鮮紅而紫赤者為實熱。兩眥呈露生胬肉者，此心熱血旺；白睛紅膜如傘紙者，此氣滯血凝熱證。瞳人內湧，白睛帶赤，冷證；瞳人青綠，白睛枯槁，氣沉而濁也。眼熱經久，復為風冷所乘則赤爛；眼中不赤，但為痰飲所注則作痛。
肝氣不順而挾熱，所以羞明；熱氣蓄聚而傷胞，所以胞合。籲！此外證之大概，然爾五臟不可闕一，脾與肺獨無預，何耶？曰：白睛帶赤，或紅筋者，其熱在肺；上胞下胞，或目唇間如疥點者，其熱在脾。脾主味也，五味之秀養諸中，則精華髮見於其外；肺主氣也，水火升降，榮衛流轉，非氣孰能使之？前所謂五臟各有證應者，於此又可推矣。雖然，眼之為患，多生於熱，其間用藥，大抵以清心涼肝調血順氣為先。
有如腎家惡燥，設遇虛證，亦不過以當歸、地黃輩潤養之，輕用溫藥不可也。況夫肺能發燥，肝亦好潤，古方率用杏仁、柿干、飴糖、砂蜜為佐，果非潤益之意乎？至於退翳一節，尤關利害。凡翳起於肺家受熱，輕則朦朧，重則生翳。珍珠翳狀如碎米者易散，梅花翳狀如梅花瓣者難消。
雖翳自熱生，然治法先退翳而後退熱者，謂熱極生翳，若先去赤熱則血為之冰，而翳不能去。其有赤眼，與之涼藥過多，又且滌之以水，不反掌而冰凝。眼特一團水耳，水性清澄，尤不可規規於點洗。
白話文：
眼睛是五臟六腑精華匯聚的地方，就像太陽和月亮照耀天空，光明而無法遮掩。眼角的紅色部分屬於心，整個眼白的區域屬於肺，黑眼珠圓大屬於肝，上下的眼皮屬於脾，而中間像漆一樣黑的瞳孔，則主要由腎掌管。雖然五臟的狀況都會在眼睛上有所反應，但論及主導作用，瞳孔的關係最為重要。為什麼這麼說呢？眼睛是肝臟外在的表現。肝屬木，腎屬水，水能生木，所以肝是腎的兒子，腎是肝的母親，哪有兒子和母親可以分離的呢？因此，肝腎之氣充足，眼睛就精采光明；肝腎之氣不足，眼睛就會昏暗模糊、頭暈眼花。
黑眼珠周圍出現紅暈，眼睛刺痛、有分泌物，這是肝熱的表現；眼瞼流清淚，眼周枯黃，這是肝虛的表現；瞳孔放大、顏色淡白、位置不正，這是腎虛的表現；瞳孔縮小、顏色焦黃或帶有微黃，這是腎熱的表現。一個是虛證，一個是實證，可以用這些來判斷。人們都知道肝腎之氣互相依存，卻很少人知道心是精神的居所，也是輔助肝腎的。這就是所謂「一而二，二而一」的道理。為什麼呢？心主血，肝藏血，血熱上衝到眼睛，都應該清心涼肝，不能固執於「水生木」的理論。
眼睛就像一層薄膜包裹著水，可以看清四面八方。追溯其根源，如果不是天一生水，又有誰能主宰它呢？分析來說，眼睛緊繃抽痛，黑眼珠發青，眼白發白，發癢流清淚，但不紅不痛，這叫做「風眼」；黑眼珠突起，眼皮紅腫變硬，分泌物多而黏稠，內部發熱刺痛，這叫做「熱眼」；眼睛混濁流淚，眼皮腫脹而柔軟，有上壅朦朧的感覺，酸澀微紅，這叫做「氣眼」。如果風和熱同時出現，就會發癢又發紅；如果風和氣同時出現，就會發癢、澀滯、昏沉。
血熱聚集，會產生像淫膚粟肉、紅絲等病症；氣血不足，會導致視力模糊、眼皮下垂、像雀眼一樣的小眼睛、失明等狀況。眼睛顏色淡紫隱隱發紅，是虛熱；鮮紅而紫赤，是實熱。眼角長出像胬肉一樣的東西，是心熱血旺；眼白上的紅膜像紙傘一樣，是氣滯血凝熱證。瞳孔向內湧動，眼白帶紅，是寒證；瞳孔青綠，眼白枯槁，是氣沉而濁的表現。眼睛發熱久了，又被風寒侵襲，就會紅腫潰爛；眼睛不紅，只是痰飲侵入，就會疼痛。
肝氣不順而夾雜熱邪，所以會畏光；熱氣積聚傷害到眼皮，所以眼皮會閉合。唉！以上說的只是眼部疾病的大概情況，然而五臟的運作缺一不可，脾和肺難道就沒有關係嗎？答案是：眼白帶紅或有紅絲，是肺熱的表現；上眼皮和下眼皮，或者嘴角和眼皮之間長出像疥瘡一樣的紅點，是脾熱的表現。脾主管味道，五味精華滋養身體，就會在外表顯現出來；肺主管氣，水火升降，營養物質的運行，沒有氣又怎能推動？前面說的五臟各有所對應的症狀，在這裡又可以印證了。不過，眼睛的疾病，大多因熱而生，所以用藥，大多以清心涼肝、調血順氣為先。
如果腎臟怕乾燥，遇到虛證，也只是用當歸、地黃等藥物來滋潤保養，不能輕易使用溫熱的藥物。何況肺容易乾燥，肝也喜歡滋潤，古時候的藥方經常使用杏仁、柿餅、麥芽糖、蜂蜜來輔助，不正是滋潤的好意嗎？至於去除眼翳這一部分，更關乎利害。凡是眼翳由肺熱引起，輕則眼睛模糊，重則產生眼翳。像碎米一樣的珍珠翳容易消散，像梅花瓣一樣的梅花翳就難以去除。
雖然眼翳由熱而生，但是治療的方法是先去除眼翳，然後再去除熱，因為熱到極點會產生眼翳，如果先去除紅熱，那麼血液就會冰冷，眼翳就無法去除。如果眼睛紅腫，給予過多的寒涼藥物，又用水沖洗，反而會使眼睛像冰一樣凝固。眼睛就像一團水，水性清澈，尤其不能執著於用沖洗的方式來治療。
如果情緒失控，慾望無度，過度使用眼睛，哭泣過度，在霧氣中行走，迎風而行，在大熱天曝曬，不避開煙火，吃太多熱的食物，這些都是疾病從五臟而生的原因，單靠沖洗眼睛能有效嗎？如果能靜坐澄心，愛護眼睛，放鬆心情，讓心靈平靜休息，調和飲食來滋養它，斟酌使用藥物來平復它，那要達到明察秋毫的境界，就一定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