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正傳》~ 卷之三 (26)
卷之三 (26)
1. 積聚
用肥嫩黃牡牛肉二、三十斤，切成小片，去筋膜，長流水煮糜爛，以布濾去渣滓，取淨汁，再入鍋中，慢火熬至琥珀色，則成劑矣。令病者預先斷欲食淡，前一日不食晚飯。設密屋一間，明亮而不通風處行之，置穢桶及木瓦盆貯吐下之物，一瓷瓶盛所出之溺。令病者入室，以汁飲一杯，少時又飲一杯，積數十杯，寒月則重湯溫而飲之，任其吐利。
病在上者欲其吐多，病在下者欲其利多，病在中者及在上覆在下者，欲其吐利俱多，全在活法而為之緩急多寡也，視所出之物，必盡病根乃止。吐利後必渴甚，不得與湯，以所出之溺飲之，名輪迴酒，非惟可以止渴，抑且可以盪滌余垢。行後倦睡，覺飢，先與稠米飲，次與淡稀粥，三日後方可與小菜羹，次與略厚粥、軟飯。
調養半月或一月，自覺精神煥發，形體輕健，沉疴悉能痊矣。其後，須忌牛肉數年。夫牛，坤土也。黃，土之色也。以順為性而效法乎干以為功者，牡之用也。肉者，胃之藥也。熟而為液，無形之物也，橫散入肉絡，由腸胃而滲透肌膚，毛竅爪甲無不入也。積聚久則形質成，依附腸胃回薄曲折處，以為棲泊之窠臼，阻礙氣血津液，熏蒸燔灼成病，自非刮腸刮骨之神妙，可以銖兩丸散窺犯其藩牆戶牖乎。
肉液之散溢，腸胃受之，其厚皆倍於前，有似乎腫，其回薄曲折處，肉液充滿流行，有如洪水泛漲，其浮槎陳朽皆推逐盪漾，順流而不可停留。在表者因吐而汗，其清道者自吐而湧，濁道者自泄而去，凡屬滯礙一洗而盡。牛肉全重厚和順之性，盎然渙然，潤澤枯槁，補益虛損，寧無精神煥發之樂乎。
正似武王克商，散財發粟，以賑殷人之仰望也。其方得於西域之至人，凡人於中年後行一、二次，亦卻疾養壽之一助也。
夫倒倉法，全借自飲輪迴酒十數杯，以祛逐余垢，迎接調勻新布榮衛，使臟氣盲膜生意敷暢，有脫胎換骨之功也。多嫌其穢，因致中輟而功虧一簣。若非明物理、通造化者，其肯視為美醞良味乎。（此段乃丹溪與人書簡所論也。）
愚按：《內經》謂脾胃者，倉廩之官，五味出焉。大腸者，傳道之官，變化出焉。小腸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今詳此法名為倒倉，謂傾倒倉廩之陳腐也。其論中反復叮嚀之意，無非只為腸胃中痰積膠固，及化生諸般奇形之蟲，誠恐痼疾難療。愚常屢試明驗，惟脾胃與大小腸有食積痰飲，而為腹痛、痞癖、食瘧、黃胖、痞滿、噁心、噯氣、嘈雜、吞酸等證，行之無不應手獲效。
其餘一應氣血虛損，與夫反胃膈噎、鼓脹癆瘵、大風真病已成，及肥白氣虛之人，或一切證候脈虛軟無力者，切不可輕試，以自招咎愆。丹溪有謂咯血吐紅久病，嘗用此法而愈者，蓋必其人胃中痰火太盛，而真氣壯實未虧，亦在丹溪之高見，親手用之則可。今人效顰，而妄以似是而非者行之，是乃徒取誚於他人，而反謗以丹溪之法不堪信也，慎之慎之！
白話文：
取二、三十斤肥嫩的黃牛肉，切成小塊，去除筋膜，用大量流動的水煮到非常軟爛，再用布過濾掉肉渣，留下乾淨的肉汁。將肉汁倒入鍋中，用小火慢慢熬煮到呈現琥珀色，就成了藥劑。
讓病人事先禁慾，飲食清淡，前一天晚上不吃晚餐。準備一間密閉的房間，明亮但不通風，放置污穢桶和木瓦盆來盛裝嘔吐物和排泄物，並用一個瓷瓶來收集尿液。讓病人進入房間，先喝一杯肉汁，稍後再喝一杯，累積喝到幾十杯。寒冷的天氣則將肉汁加熱後再喝，讓病人盡情地嘔吐和腹瀉。
病位在上面的，要讓他多吐；病位在下面的，要讓他多瀉；病位在中間，以及上、下都有問題的，要讓他吐和瀉都多一些。這些都需靈活運用，自行決定快慢和劑量。觀察排泄出來的東西，必須將病根清除乾淨才能停止。吐瀉之後病人會非常口渴，不能給予開水，要喝自己排出來的尿液，稱為「輪迴酒」，這不僅可以止渴，還可以清除殘餘的污垢。治療後病人會感到疲倦想睡，醒來後會感到飢餓，先給予濃稠的米湯，接著給予清淡的稀粥，三天後才能吃一些小菜和羹湯，之後再吃稍稠的粥和軟飯。
調養半個月或一個月後，會感覺精神煥發，身體輕盈健壯，長久的疾病都能痊癒。之後幾年要忌吃牛肉。牛屬坤土，黃色是土的顏色。牛的本性是順應天道，效法陽剛，而牛肉的作用，是取其雄性之用。肉是胃的藥物，煮熟後化為液體，成為無形之物，能橫向散佈到肌肉的網絡中，從腸胃滲透到肌膚，連毛孔和指甲都能進入。積聚很久，就會形成有形質的物質，依附在腸胃彎曲的地方，形成巢穴，阻礙氣血津液的運行，使其熏蒸燒灼而生病。如果不用刮腸刮骨這樣神奇的方法，是無法用普通劑量的藥丸、散劑來觸及其邊角的。
肉汁散發出來，腸胃吸收後，會比之前更加肥厚，好像腫脹一樣。在彎曲的地方，肉汁充滿流動，如同洪水氾濫，將所有陳舊的東西都沖刷乾淨，無法停留。在表面的病，會通過嘔吐或出汗來排出；清除腸道內污垢的，會通過嘔吐湧出；清除腸道內污濁的，會通過腹瀉排出，所有阻礙都被徹底清除。牛肉具有厚重溫和的特性，溫潤豐沛，能夠滋潤枯槁，補益虛損，讓人精神煥發。
這就像周武王滅商後，散發錢財和糧食，賑濟殷民的渴望。這個方法是從西域高人那裡得到的，一般人在中年以後施行一兩次，也有助於祛病養生。
這個「倒倉法」完全依靠飲用十幾杯「輪迴酒」，來清除殘餘的污垢，迎接新的營養物質，使臟腑的機能暢通無阻，有脫胎換骨的效果。很多人嫌棄它污穢，因此中途放棄而功虧一簣。如果不是明白物理、通曉造化的人，怎麼會把它當作美酒佳釀呢？（這段話是丹溪與人書信中所討論的內容。）
我認為，《內經》說脾胃是儲藏糧食的官府，五味由此產生；大腸是傳導的官府，變化由此產生；小腸是承受盛放的官府，化育萬物由此產生。現在詳述這個方法稱為「倒倉」，就是傾倒糧倉中陳腐的食物。其中反覆叮嚀的意思，無非是針對腸胃中痰液積聚，膠結難除，以及由此產生的各種奇形怪狀的蟲子，恐怕頑疾難以治癒。我經常多次驗證，確實有效。凡是脾胃和大小腸有食物積滯、痰飲停聚，而引起的腹痛、痞塊、食瘧、黃胖、痞滿、噁心、噯氣、嘈雜、吞酸等症狀，施行此法都能立即見效。
至於其他一切氣血虛損，以及反胃、膈噎、鼓脹、癆瘵、大風真病等已經形成，還有肥胖而氣虛的人，或是一切脈象虛弱無力的人，千萬不能輕易嘗試，以免自招禍患。丹溪說，長期咯血吐血的人，曾經用這個方法治癒，必定是這種人胃中痰火太旺盛，而正氣還很強盛，這也顯示了丹溪的精闢見解。只有他親自使用才可以，現在的人如果模仿，而用似是而非的方法施行，只會讓別人嘲笑，反而誹謗丹溪的方法不可信，務必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