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內經-靈樞》~

1. 癰疽第八十一

黃帝曰：余聞腸胃受穀，上焦出氣，以溫分肉，而養骨節，通腠理。中焦出氣如露，上注谿谷，而滲孫脈，津液和調，變化而赤為血。血和則孫脈先滿溢，乃注于絡脈，皆盈，乃注于經脈，陰陽已張，因息乃行。行有經紀，周有道理，與天合同，不得休止。切而調之，從虛去實，寫則不足，疾則氣減，留則先後。從實去虛，補則有餘，血氣已調，形氣乃持。余已知血氣之平與不平，未知癰疽之所從生，成敗之時，死生之期，有遠近，何以度之，可得聞乎？

歧伯曰：經脈留行不止，與天同度，與地合紀。故天宿失度，日月薄蝕；地經失紀，水道流溢，草萓不成，五穀不殖；徑路不通，民不往來，巷聚邑居，則別離異處。血氣猶然，請言其故。夫血脈營衛，周流不休，上應星宿，下應經數。寒邪客於經絡之中，則血泣，血泣則不通，不通則衛氣歸之，不得復反，故癰腫。寒氣化為熱，熱勝則腐肉，肉腐則為膿。膿不寫則爛筋，筋爛則傷骨，骨傷則髓消，不當骨空，不得泄寫，血枯空虛，則筋骨肌肉不相榮，經脈敗漏，熏於五藏，藏傷故死矣。

黃帝曰：願盡聞癰疽之形，與忌曰名。歧伯曰：癰發於嗌中，名曰猛疽。猛疽不治，化為膿，膿不寫，塞咽，半日死。其化為膿者，寫則合豕膏，冷食，三日而已。

發於頸，名曰夭疽。其癰大以赤黑，不急治，則熱氣下入淵腋，前傷任脈，內熏肝肺。熏肝肺，十餘日而死矣。

陽留大發，消腦留項，名曰腦爍。其色不樂，項痛而如刺以鍼。煩心者，死不可治。

發於肩及臑，名曰疵癰。其狀赤黑，急治之，此令人汗出至足，不害五藏。癰發四五日，逞焫之。

發於腋下赤堅者，名曰米疽。治之以砭石，欲細而長，疏砭之，塗以豕膏，六日已，勿裹之。其癰堅而不潰者，為馬刀挾癭，急治之。

發於胸，名曰井疽。其狀如大豆，三四日起，不早治，下入腹，不治，七日死矣。

發於膺，名曰甘疽。色青，其狀如穀實𦸈𧁾，常苦寒熱，急治之，去其寒熱，十歲死，死後出膿。

發於脅，名曰敗疵。敗疵者，女子之病也，灸之，其病大癰膿，治之，其中乃有生肉，大如赤小豆，坐陵翹草根各一升，以水一斗六升煮之，竭為取三升，則強飲厚衣，坐於釜上，令汗出至足已。

發於股脛，名曰股脛疽。其狀不甚變，而癰膿搏骨，不急治，三十日死矣。

發於尻，名曰銳疽。其狀赤堅大，急治之，不治，三十日死矣。

發於股陰，名曰赤施。不急治，六十日死。在兩股之內，不治，十日而當死。

發於膝，名曰疵癰。其狀大，癰色不變，寒熱，如堅石，勿石，石之者死，須其柔，乃石之者，生。

諸癰疽之發於節而相應者，不可治也。發於陽者，百日死；發於陰者，三十日死。

發於脛，名曰兔嚙，其狀赤至骨，急治之，不治害人也。

發於內踝，名曰走緩。其狀癰也，色不變，數石其輸，而止其寒熱，不死。

發於足上下，名曰四淫。其狀大癰，急治之，百日死。

發於足傍，名曰厲癰。其狀不大，初如小指，發，急治之，去其黑者；不消輒益，不治，百日死。

發於足趾，名脫癰。其狀赤黑，死不治；不赤黑，不死。不衰，急斬之，不則死矣。

黃帝曰：夫子言癰疽，何以別之？歧伯曰：營衛稽留於經脈之中，則血泣而不行，不行則衛氣從之而不通，壅遏而不得行，故熱。大熱不止，熱勝，則肉腐，肉腐則為膿。然不能陷，骨髓不為燋枯，五藏不為傷，故命曰癰。

黃帝曰：何謂疽？歧伯曰：熱氣淳盛，下陷肌膚，筋髓枯，內連五藏，血氣竭，當其癰下，筋骨良肉皆無餘，故命曰疽。疽者，上之皮夭以堅，上如牛領之皮。癰者，其皮上薄以澤。此其候也。

白話文：

黃帝問：我聽說，我們吃進去的食物，胃腸負責消化，消化後的精氣會分成三部分：

第一部分，精純的氣往上升，溫暖肌肉，滋養骨頭，並讓全身的毛孔暢通。

第二部分，精華的氣會像露水一樣，滲透到皮膚下的組織，滋養微細的血管。這些津液調和後，就會變成紅色的血液。

第三部分，當微細血管充滿血液後，就會流向次要的血管，接著再流入主要的血管。當這些血管都充滿血液後，血液就會隨著呼吸，在經脈裡不停流動，像河流一樣循環全身，永不停止。這種循環的規律，就像天地運行的法則。

所以我們在治療疾病時，要先判斷是哪裡氣虛或氣實。如果是虛證，我們補氣，但補過頭就會有不良影響；如果是實證，我們瀉氣，但瀉過頭也會對身體造成傷害。如果治療得當，氣血平衡，身體自然就會恢復健康。

我已經了解氣血平衡的重要性，但還不明白像癰（較輕微的皮膚膿腫）和疽（較嚴重的膿瘍）這些病是怎麼產生的？它們什麼時候會惡化，什麼時候會痊癒？什麼時候會導致死亡？這些發展的時間長短要怎麼判斷呢？

岐伯回答：經脈裡的氣血循環，是依照天地的規律，永不停止。就像天上的星辰如果運行失常，就會發生日蝕月蝕；地上的河流如果氾濫，莊稼就長不好，道路也會不通，人們就會離鄉背井。人體的氣血也是一樣的道理。

當寒氣入侵經絡，會導致血液凝滯不通。這時，保護身體的衛氣就會聚集過來，無法順利流動，形成腫塊，這就是癰腫的由來。

聚集的寒氣會轉化成熱氣，如果熱氣太強，就會腐蝕肌肉，形成膿。如果膿沒有及時排出，就會爛掉筋絡；筋絡爛了，就會傷到骨頭；骨頭受損，骨髓也會萎縮。當膿瘍剛好長在骨頭的空隙處，無法排出，血液就會耗盡。沒有血液的滋養，筋骨肌肉都會枯萎，經脈也會潰爛，毒氣進入五臟六腑，臟腑受損，人就會死亡。

黃帝問：我想知道各種癰疽的症狀、發病位置和不同的名稱。

岐伯回答：

• 猛疽：長在喉嚨。如果不治療，會變成膿。膿如果堵住喉嚨，半天內就會死亡。如果它已經化膿，趕快把膿排出，然後用豬油敷在傷口上，三天就會好。

• 夭疽：長在脖子。又大又紅又黑，如果不趕快治療，熱氣會往腋下、胸口蔓延，侵犯肝臟和肺，大約十幾天就會死亡。

• 腦爍：長在後腦勺和脖子連接的地方。臉色不好看，脖子像針刺一樣疼痛，如果又伴隨著煩躁不安，就沒救了。

• 疵癰：長在肩膀和手臂。又紅又黑，要趕快治療。這種病會導致從頭到腳一直出汗，但不會傷到五臟六腑。發病四五天後，要用火燒灼的方式治療。

• 米疽：長在腋下，又紅又硬。要用又細又長的砭石在患處多刺幾下，然後塗上豬油，六天就會好，不用包紮。如果這個腫塊很硬，沒有潰爛，就是「馬刀挾癭」，要趕快治療。

• 井疽：長在胸口。大小像大豆，三四天後變大，如果不趕快治療，熱氣會往下進入腹部，七天內就會死亡。

• 甘疽：長在胸部。顏色發青，大小像穀子，會感到忽冷忽熱，要趕快治療，去除寒熱症狀。不然十年後會死亡，死後傷口還會流膿。

• 敗疵：長在脅肋。這是女子的疾病，要用艾灸治療。如果變成大膿瘍，治療時會發現裡面長出像紅豆大小的新肉。這時要用「陵翹」草根煮水，喝下後多穿衣服，坐在熱鍋上讓全身出汗，直到腳也出汗為止。

• 股脛疽：長在大腿或小腿。外觀變化不明顯，但膿會深入骨頭。如果不趕快治療，三十天內就會死亡。

• 銳疽：長在尾椎。又紅又大又硬，要趕快治療，否則三十天內就會死亡。

• 赤施：長在鼠蹊部。如果不趕快治療，六十天內就會死亡。如果長在大腿內側，不治療的話十天內就會死亡。

• 疵癰：長在膝蓋。腫塊很大，但顏色不變，會感到忽冷忽熱，摸起來像石頭一樣硬。如果用砭石刺它就會死，要等它變軟之後再刺，這樣才有救。

• 雙癰：長在關節處，且左右兩側對稱出現，這種病沒救。如果長在身體的陽面，一百天內會死；如果長在身體的陰面，三十天內會死。

• 兔嚙：長在小腿。紅腫會深入骨頭，要趕快治療，不然會危害生命。

• 走緩：長在內腳踝。是腫塊，但顏色不變。要多次用砭石刺它，並且要控制忽冷忽熱的症狀，這樣就不會死亡。

• 四淫：長在腳底或腳背。是個大腫塊，要趕快治療，不然一百天內就會死亡。

• 厲癰：長在腳側。一開始不大，像小指頭一樣，要趕快治療，把黑色的部分切除。如果沒消退反而變大，不治療的話一百天內就會死亡。

• 脫癰：長在腳趾頭。如果又紅又黑，就沒救了；如果不是又紅又黑，還能活。如果腫塊沒有消退，要趕快切除，不然還是會死亡。

黃帝問：老師，您說了這麼多癰和疽，它們到底怎麼區分呢？

岐伯回答：

• 癰：當氣血在經脈裡滯留，血液凝滯不通，衛氣也跟著受阻，聚集在某處形成熱氣。如果熱氣持續不退，就會腐蝕肌肉，變成膿。但熱氣不會深入骨髓，也不會傷害五臟六腑。這就是癰。

• 疽：熱氣非常旺盛，直接往下深入到皮膚肌肉，筋骨和骨髓都枯萎了，並且傷害了五臟六腑。在發病處，筋骨和好肉都會被破壞。這就是疽。

兩者外觀也有不同：疽的皮膚又硬又厚，像牛的脖子一樣；癰的皮膚則是又薄又光亮。從這點可以做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