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科鐵鏡》~ 卷三 (5)
卷三 (5)
1. 慢症
人動曰慢驚，余獨曰慢症。蓋此症多成於大病之後，或庸醫一見病愈遂不防守去路，或初誤汗、誤下吐瀉久，而脾胃虛極故成慢症。慢字緩字雖對急字而言，然所以成此症者，皆由父母怠慢之故，或有汗出不止者聽之，吐瀉不止者聽之，以致汗久亡陽，吐久亡胃，瀉久絕脾，成難起之疾，故曰慢症。慢症何驚之有，以慢症而云驚皆庸醫。
見兒眼翻手掣握拳形狀似驚，故以驚名之，一作驚治或推或拿或火，是猶兒已下井而復落以石也。慢症者脾虛也，眼皮屬脾，脾敗故眼皮不能緊合，而睡則露睛，虛極則脾失元氣，故兩目無神而多昏沉，脾敗則枯涎無統，故凝滯咽喉而有牽鋸之聲。手足脾胃所司，脾胃敗故四肢厥冷虛慢必生寒，寒則大便瀉青，而小便清利。
便知為慢脾之症，若療驚則無驚可解，祛風則無風可祛，除痰則無痰可除，解熱則無熱可解，惟脾間枯痰虛熱往來耳。治宜固真湯加天麻、鉤藤，或六君子湯加炮姜，或理中湯加附子。
凡兒一到慢症，十僅能醫六七，蓋症至此，肺心脾三臟俱虛，胃氣大腸兩腑俱敗。若虛而不絕，雖久能生，如胃氣將盡，萬不可活。即強藥之亦活，活一二日究非真活也，然非假活不足以見藥力之妙。余見之甚眾，如慨然領手者其症必生踟躕，固謝者縱藥亦死，此無他，惟於面上看寶色，胃間探消息，生死便燎然在目矣。
余幼女於壬寅冬值先君辭世之會痲症，有失經理，冷瀉成慢，幼甥同症，熱瀉成慢。妹婿聞遠波僧精於此道，呼治之。日索藥價，丸如綠豆大，每丸銀三錢，屢服症加重。余女眼閉不開約十餘日，問乳母幸吮乳不輟，面上寶色有存。余用固真湯加附子五分，服三劑眼一開頃又閉，揣之藥力未及，連服十劑，愈。
甥慢雖同寒熱迥別，知不可治。妹婿嗔余有親疏之別，藥吝參附與余妹反目。遠波僧見余甥光景，強壯如故，滿口許其必生，余作色辨曰：爾以健壯為生耶，獨不思熱則氣壯，況熱瀉，明知肺熱用參反傷乎肺，不用則慢無治法。將謂清肺再用參，一清則脾氣即絕，清不得，補不得，何生之有。
遠波默然趨去，越三日，死。此慢症雖同，寒熱迥異，不可不察之驗也。熱慢不多見，亦學者之所宜治。
白話文：
一般人把小孩動作遲緩稱為「慢驚」，我卻認為是「慢症」。這種病多半是發生在大病之後，或是庸醫只看到病好轉就疏於防範，或是初期誤用發汗、瀉下的方式太久，導致脾胃極度虛弱而變成慢症。「慢」字雖然是針對「急」字而言，但會造成這種病的原因，多半是因為父母的疏忽，例如小孩流汗不止卻放任不管、吐瀉不止也不處理，以致於流汗太久損傷陽氣、嘔吐太久損傷胃、腹瀉太久損傷脾，最後變成難以治癒的疾病，所以稱之為「慢症」。慢症哪裡會有驚嚇的表現呢？把慢症當作驚嚇來治療，都是庸醫的行為。
看到小孩眼睛上翻、手抽搐握拳的樣子，看起來像驚嚇，就用「驚」來命名，用治療驚嚇的方法來處理，又是推拿又是用火，就像把已經掉到井裡的小孩又丟石頭下去一樣。慢症是脾虛引起的，眼皮歸屬脾，脾虛敗壞所以眼皮無法緊閉，睡覺時眼睛會露出，虛弱到極點時，脾失去元氣，所以兩眼無神而且常常昏沉。脾虛敗壞，口水無法控制，因此會凝結在喉嚨，發出像鋸木頭的聲音。手腳是脾胃所主導，脾胃敗壞，所以四肢冰冷、虛弱無力，必然產生寒氣，寒氣會導致大便呈現青色，小便清澈。
這樣就可知道是慢脾的症狀，如果當作驚嚇來治療，根本無驚可解；說要驅風，其實也無風可驅；說要化痰，其實也無痰可化；說要解熱，其實也無熱可解，只是脾胃間虛弱的痰和虛熱在來回交替而已。治療應該用固真湯，加上天麻、鉤藤，或是用六君子湯加上炮薑，或是用理中湯加上附子。
小孩一旦患上慢症，十個裡面大概只能治好六七個。因為到這種程度，肺、心、脾三臟都虛弱，胃和大腸兩腑也衰敗。如果只是虛弱而沒有到絕的地步，雖然病很久，還是能慢慢恢復；如果胃氣快要耗盡，就絕對救不活。即使勉強用強效藥使其活過來，也只是苟延殘喘，不是真的活過來。但如果不用假活來顯示藥效的神奇，也無法知道藥力有多強。我見過太多這樣的病例，如果家長面色憂愁、猶豫不決的，病情通常會反覆；如果家長堅決不接受治療，即使吃了藥也是死路一條。這沒有其他原因，只要看病人的面色，了解胃氣的狀況，就能清楚知道病人生死。
我小女兒在壬寅年冬天，正逢父親過世時得了麻疹，因為沒有好好調理，變成冷瀉的慢症。我外甥也得了相同的病，是熱瀉轉成的慢症。我妹夫聽說遠波和尚精通此道，請他來醫治。他每天索取高價藥費，藥丸像綠豆一樣大，每顆要銀三錢，吃了藥後病情反而加重。我女兒眼睛閉了十幾天都睜不開，問奶媽才知道還好能吸吮乳汁，臉上還有血色。我用固真湯加附子五分給她服用，吃了三劑眼睛稍微睜開又閉上，認為藥力還不足，連續吃了十劑，病就好了。
我外甥雖然也是慢症，但寒熱性質不同，知道他無法醫治。我妹夫責怪我對親生女兒和外甥有差別待遇，還吝嗇使用人參和附子，跟我妹妹反目成仇。遠波和尚看到我外甥精神還是很好，信誓旦旦保證他一定能活，我板著臉反駁他說：「你把精神好當作能活的依據嗎？難道沒想到發熱的時候氣會比較旺盛嗎？何況還是熱瀉，明明知道是肺熱還用人參反而傷肺，不用藥的話慢症根本沒辦法治。難道想著先清肺再用人參？一清肺脾氣就斷絕了，不清又補不進去，這樣要怎麼活？」
遠波和尚聽了默默地走開，過了三天，我外甥就死了。這說明慢症雖然看起來相同，但寒熱性質卻大不相同，不能不仔細分辨。熱性慢症雖然不多見，也是學醫的人應該要去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