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陽綱目》~ 卷五 (6)

1. 論

黃柏、黃連、黃芩數品，性味寒涼，非參朮歸地之溫，非丁桂烏附之熱，乃謂之補，何也。蓋腎經之火既制，則水不至於枯涸；心肝脾肺之火既瀉，則氣血不至於燔灼，使清化之令，周浹於各經，平和之效，順布於四體，所謂誰識攻中有補存之理也。

況有峻補熱補如烏頭、附子、吳茱萸、天雄、鎖陽、乾薑、肉桂、膃肭臍、巴戟、覆盆、菟絲、砂仁、鹿茸、豆蔻、菖蒲、故紙、杜仲、益智之類，溫補如遠志、歸、芎、白朮、蒼朮、龍齒、龍骨、五味、人參、黃耆、山茱萸、丹參、熟地、陳皮、紫菀、阿膠、小茴香之類，平補冷補有茯苓、茯神、天門、麥門、生地、黃柏、知母、芩、連、桑皮之類。天之生物，熱性多而寒性少。

人之用物，寒者少而熱者多。況膏粱酒醴，雞，魚，姜椒，醯，醬，韭，蒜，何品非熱。雖有寒涼之味，雜以調和，經以烹煿，皆化為熱矣。先輩云：補腎不如補脾，藥補不如食補。今人日用飲食之物，皆補也。物之性味，皆熱也。其生疾也，陽明經十居八九，自口而入，實有形味者也。

飲食皆補物，性皆熱，致病所由，則藥之以寒涼，恐不能勝，又從而峻補之，熱補之，是厝火而加之積薪之上，以火濟火，如火益熱，若之何而不劇也。且一杯之涼藥，豈能勝一盂之酒醴。數藥之寒涼，豈能解一箸之肥甘。日餐涼藥，猶有杯水車薪之懼，又可以悍烈之劑而增其虐焰乎哉。

或曰：西北高寒，非熱藥莫之祛也。曰：此東垣生於北方，其所著之書，流害至今未已。庸醫殺人，藉為口實者也。蓋西北誠寒矣，寒其外之體膚，未必寒其中之臟腑也，其俗飲燒酒，啖蒜面棗韭，寢臥火炕，寒豈能傷。大抵內熱盛而遇嚴寒以束之，遂至戰慄，亦猶酒噤火過極而兼水化也。

嘗謂京都人之日習酒炕而不皆病，每秋冬，瓜梨湊集，入夏冰水市賣，諸熱賴以大解，故有冬服百梨之說。亦有上天陰騭斯民，產此佳寶，百姓日用而不知誰之為之者。嶺南地熱產饒，枝圓、砂仁、豆蔻、胡椒、蔗糖，飲食以此為常品，蘊毒積久，值火運司天，群染瘴癘，亦猶疫之沿門闔境，而病根實在於此。果能清心寡慾，節飲食起居，何瘴之能災人也。

愚亦傷於虎者，談及補藥而神色獨變，敢為珍攝者告。又曰：調攝之道，在心腎上。蓋人之受胎也，先生腎，天一生水也。次生心，地二生火也。腎主藏精，心主藏神，仙家配以坎離二卦。

善攝生者，行止坐臥，念念不放，固守丹田，養其精神，遠女色，節飲食，慎起居，息思慮，少嗔怒，去煩惱，戒燥暴，則腎水上升，心火下降，坎離自然交媾，吾身之男女既合，在內之男女自成矣。又曰：氣盛則生子。子者，滋也。即吾氣之有餘而滋息耳。禮云三十而壯有室，蓋自嬰乳而三十氣盛矣，精神完矣，至是而有室，不亦宜乎。

白話文：

論

黃柏、黃連、黃芩等藥性寒涼，並非人參、白朮、黃耆、地黃等溫性藥物，也不是丁香、桂枝、烏頭、附子等熱性藥物，卻能起到補益的作用，這是為什麼呢？因為這些寒涼藥物能抑制腎經的虛火，使腎陰不至於虧損；又能瀉去心、肝、脾、肺的實火，使氣血不至於瘀滯，讓清氣得以暢達於各經絡，平和之氣得以布散於全身。這就是所謂的“攻中有補”的道理。

此外，還有峻猛溫補的藥物，如烏頭、附子、吳茱萸、天雄、鎖陽、乾薑、肉桂、膃肭臍、巴戟天、覆盆子、菟絲子、砂仁、鹿茸、豆蔻、菖蒲、益智仁、杜仲等；溫和補益的藥物，如遠志、當歸、川芎、白朮、蒼朮、龍齒、龍骨、五味子、人參、黃耆、山茱萸、丹參、熟地黃、陳皮、紫菀、阿膠、小茴香等；平和或偏寒涼補益的藥物，如茯苓、茯神、天麻、麥冬、生地黃、黃柏、知母、黃芩、黃連、桑白皮等。自然界生物，熱性居多，寒性較少；人們所用的藥物，也是熱性居多，寒性較少。況且，膏粱厚味、酒類、雞魚肉類、薑椒等辛辣之物、醋醬、韭菜、蒜等，哪一樣不是熱性的？即使有些寒涼的食物，經過烹調後，也大多轉化為熱性。古人說：“補腎不如補脾，藥補不如食補。”現代人日常飲食，大多具有補益作用，但這些食物大多偏熱。因此，人們生病，多半是陽明經的疾病，從口入，皆是由於飲食過度所致。

飲食都是補益之物，且多屬熱性，導致疾病的根源在此，如果再用寒涼藥物治療，恐怕難以奏效，若再用峻猛溫補的藥物，就如同在火上澆油，病情只会加重。一杯涼茶，怎能抵得過一碗酒？幾味寒涼藥物，怎能抵消一箸肥甘？即使每天服用寒涼藥物，也如同杯水車薪，更何況再用峻猛的藥物呢？

有人說：西北地區寒冷，非熱藥不能驅除寒邪。我說：這是東垣（張仲景）先生生於北方，其著作流傳至今，誤導庸醫，致使很多人因此喪命。西北地區雖然寒冷，但寒冷的是體表，未必寒及臟腑。西北人常飲烈酒，食用大蒜、棗、韭菜等食物，睡火炕，寒邪又怎能侵入呢？大多數情況下，是內熱盛而遇嚴寒，導致寒熱交爭，如同飲酒過量，內熱過盛而外受寒邪。

京都人常年睡火炕，也不見得都生病；每到秋冬，瓜梨上市，夏天則冰水暢銷，以此來消除體內暑熱。所以有“冬服百梨”的說法。這也是上天恩賜給百姓的寶物，百姓日用而不知其益處。嶺南地區氣候炎熱，盛產砂仁、豆蔻、胡椒、蔗糖等，當地人常以此為食，久而久之，毒素積累，一旦遇上火熱之氣候，就容易染上瘴癘之疾，如同瘟疫蔓延，禍及闔境，而病根就在於此。如果能清心寡慾，節制飲食起居，又何懼瘴癘呢？

我親身經歷過這些，談到補藥就神色大變，謹以此告誡大家。調養之道，關鍵在心腎。人受孕時，先成腎，腎屬水；次成心，心屬火。腎主藏精，心主藏神，道家以坎離二卦比喻。

善於養生的人，無論行、住、坐、臥，都時刻不忘，固守丹田，涵養精神，遠離女色，節制飲食，謹慎起居，少思慮，少嗔怒，去除煩惱，戒除急躁，則腎水上升，心火下降，坎離自然交媾，人體內陰陽調和。又說：氣盛則生子。“子”是滋養的意思，就是指氣血充足而能滋養生長。禮記說三十而立，有室家，這是因為從嬰兒到三十歲，氣血充盛，精神飽滿，到這個時候成家立業，是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