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蠱燃犀錄》~ 蠱案 (7)

1. 蠱案

一婦無故自縊，已救還矣，但不能言，作聲如唱滴水，不能下咽。諸醫束手，勢將斃矣。求救於余曰：「是為鬼氣所縛也。」授以解蠱之劑。其夫曰：「滴水不下咽，奚能服藥？」余曰：「歸試服之。」飲藥少許，閉口即下矣。試之果然，腹中覺有病塊。余曰：「蠱巳入穴，不易除也。」見其性情變常，投以解藥，不至再縊。屢來求方，至今無恙。

一小兒登高，一兒在下，以竹竿承之，戳傷其臀。隔數日，傷已無痕，肋下忽腫起成瘡，不出膿。瘡內多布縷。延女巫視之，詐曰：「前日某小兒以竹竿戳入者也。」其父母即向前小兒家作鬧，共質於余。因述驗方，新編奇疾中，瘡內出瓜果鳥雀雜物，以狗糞之白而乾者熏之，出盡自愈。名為鬼祟，實蠱毒也。授以治法，其爭遂息。近世婦人中蠱自盡，興訟者多，夫家往往破產，為上者照洗冤錄各法驗之，以釋其疑，功德庹詎量哉！

一人為長者壽而祝以哭，家人怪之，求余診。曰：「六脈微細，不可為也。即治亦不過為後人除害耳。」治出蠱蟲以千百計，一口以絳囊震之，噴出火光一道。追而視之，乃枕中蕎麥皮也。蓋人之靈氣通於枕中，元氣既衰，則鬼氣來伏，因而連入人身。經真火煆煉，故震之有光也。侍者復見異禽巨蝶，而未能撲獲。可知用藥治病，必藉人之元氣乃靈，元氣衰不能助藥，猶之乎藥力微，不能治病也。

一婦十九歲，風癲不省人事，其家以牛車載來求診。六脈不遲不數，浮沈皆得，元氣充實也。授以殺蠱重劑，病遂已。一日覺鼻中有物，呼人視之，乃蠅從鼻出。又覺耳中有物，則蜂從耳出，時固未啟蟄也。其家述於余，復授以外治諸法。一日目中蠕動，出一小虎，綿綿為之跳躍而下，捕納玻璃瓶中。又覺額上作癢，跳下一小西洋狗，黑白花，項系金鈴，捕未獲。又覺脅如針刺，擒得之，乃紙人紙馬也。並拘入瓶。鄉鄰聚觀，非馬乃獅子象，猶顫動如生。次日晚，有巨蝶五從門隙飛入，挾瓶欲遁，家人共撲以帚，瓶落，蝶乃飛去，遂掘坑埋之。此後寂然，病良巳。

一婦六十餘，當見床上有小兒手足重疊以百數，侍者亦往往見之。求診，六脈皆實。授以殺蠱重劑，囑勿多服，恐氣血袞，不任攻伐也。其甥觀其效，擅取十餘帖服之，竟愈。

一婦病癲，母家來省，乃待刀作鬧。翁姑鎖之室內，少頃遠鄰來呼曰：「快喚汝家風媳婦，在我家作鬧多時矣！」封鎖如故，不知其何以出也。其家怪之，以牛車載來求診。六脈皆實，投以重劑而愈。

一士人患鬼迷，目赤耳焦，脈如釵股。授以殺蠱之劑。其親友嚇之曰：「必治汝矣！」病者懼，傍晚欲臥，己褪褌。侍者進藥，失病者，遍覓不得跡。至安平，相距二百餘里，轉瞬至，著一破褌。問之，云一老人與以遮羞，倏不見。家入欲面謝，遍訪無知者。其家再求診，病者曰：「如強我服藥，又去矣！」家人懼而止。因知俗言鬼駕，亦中蠱也。

一時驚傳妖翦雞翎，是仍剪髮故智也。預以雄黃硃砂拌雜糧飼之，當免。蓋雞羽燒灰揚之，可召天風。黑狗皮燒灰揚之，可止天風。妖人或翦此，以資呼風之術歟？

深澤縣某，路遇賣翦者，以錢四文易一鐵翦，喜甚。歸示家人，乃紙翦也。余聞之曰：「徐觀其異，其家必有中蠱者。」隔年餘，忽失一媳，遍覓不得。訪舍下，令歸求諸井，必得。之後果然。

白話文：

一位婦人無緣無故上吊自殺，被救回來後雖然活著，卻不能說話，發出的聲音像滴水聲，也無法吞嚥食物。許多醫生都束手無策，眼看就要死了。她家裡的人來求助於我，說：「這是被鬼怪之氣纏住了。」我便給了他們解蠱的藥。她的丈夫說：「連水都喝不下，怎麼能吃藥呢？」我說：「回家試試看。」結果只餵了一點點藥，她嘴巴一閉就吞下去了。試了果然如此，她的腹中感覺有個硬塊。我說：「蠱已經進入身體，不容易除掉。」觀察到她的性情變得反常，就給她吃了解藥，她就沒有再自殺了。之後多次來找我開藥，到現在都安然無恙。

一個小孩爬到高處，另一個小孩在下面用竹竿撐著他，結果竹竿戳傷了他的屁股。過了幾天，傷口已經沒有痕跡了，但他的肋下突然腫起來變成瘡，卻沒有膿。瘡裡面有很多布條。請來女巫看，她假裝說：「是前幾天那個小孩用竹竿戳進去的。」他的父母就去找那個小孩的家人吵鬧，一起來找我評理。我便說出我驗證過的偏方，在《新編奇疾》這本書中記載過，瘡裡面會跑出瓜果鳥雀等雜物，用狗糞乾燥後磨成粉熏一熏，東西就會全部出來，病自然就好了。這類病看似鬼祟作怪，其實是蠱毒。我教他們治療的方法，他們之間的爭執就平息了。近來婦人中蠱自殺的案件很多，因此興訟的也很多，丈夫家往往因此破產。為官者如果能按照《洗冤錄》中的各種方法驗證，以解除人們的疑慮，那功德真是無量啊！

一個人為長者祝壽時卻哭泣，家人覺得很奇怪，來找我看病。我說：「他的六脈微弱細微，情況很不樂觀。就算治好了，也不過是為後人除害罷了。」我治出了數以千計的蠱蟲，用一個紅色的囊袋震了一下，竟然噴出一道火光。追過去看，發現是枕頭裡的蕎麥皮。因為人的靈氣會與枕頭相通，當元氣衰弱時，鬼氣就會潛伏進來，接著進入人體。經過真火的鍛鍊，所以震動時會發出光芒。僕人還看到有奇異的鳥和巨大的蝴蝶，但卻抓不到。由此可知，用藥治病，必須依靠人的元氣才能見效，元氣衰弱就不能幫助藥力，就像藥力不足無法治病一樣。

一位十九歲的婦人得了癲癇，不省人事，她家人用牛車載來求診。她的六脈不快也不慢，浮脈沉脈都能摸到，說明元氣很充足。我給她開了強力的殺蠱藥，病就好了。有一天她覺得鼻子裡有東西，叫人來看，竟然有蒼蠅從鼻子裡爬出來。又覺得耳朵裡有東西，竟然有蜜蜂從耳朵裡飛出來，當時還不是蜜蜂出蟄的時候啊！她的家人告訴我，我又給她開了外用的藥。有一天她覺得眼睛裡有東西在蠕動，跑出一隻小老虎，輕輕跳下來，我把它抓起來放進玻璃瓶裡。又覺得額頭發癢，跳下來一隻小西洋狗，黑白花色，脖子上繫著金鈴，沒抓到。又覺得肋下像針刺一樣，抓到後，發現是紙人和紙馬，一併關進瓶子。鄉里鄰居都跑來圍觀，發現紙馬竟然變成獅子和大象，還像活的一樣顫動著。第二天晚上，有五隻巨大的蝴蝶從門縫飛進來，想帶著瓶子逃走，家人用掃帚合力撲打，瓶子掉下來，蝴蝶也飛走了，於是挖個坑把瓶子埋了起來。從此以後，就沒再發生怪事了，病也好了。

一位六十多歲的婦人，常常看到床上有數百個小孩子的手腳疊在一起，她的僕人也常常看見。她來求診，她的六脈都很充實。我給她開了強力的殺蠱藥，囑咐她不要多吃，怕她氣血虧損，承受不了藥的攻伐。她的外甥看見藥效很好，就擅自拿了十幾帖藥來吃，竟然也好了。

一位婦人得了癲癇，她的娘家來探望，她竟然拿著刀子作亂。她的公婆把她鎖在房間裡，過了一會兒，鄰居跑來喊：「快叫你家瘋媳婦，她在我家鬧很久了！」但房間還是鎖好的，不知道她怎麼跑出去的。家人覺得很奇怪，用牛車把她載來求診。她的六脈也很充實，我給她開了重劑，病就好了。

一位讀書人被鬼迷惑了，眼睛發紅，耳朵焦躁，脈像細小的髮簪。我給他開了殺蠱的藥。他的親友嚇唬他說：「你一定會被治死的！」病人很害怕，傍晚準備睡覺時，脫下了褲子。僕人端藥來時，卻找不到病人了，到處找都找不到。結果他竟然到了安平，相距二百多里，轉眼之間就到了，身上只穿著一條破褲子。問他怎麼去的，他說是一位老人家給他遮羞，轉眼就不見了。家人想當面感謝，到處打聽，卻沒人知道是誰。他家人又來求診，病人說：「如果強迫我吃藥，我又會跑掉了！」家人很害怕，就沒再逼他吃藥。由此可知，俗語說的「鬼駕」，也是中蠱的一種。

一時之間，謠傳有人用妖法剪雞毛，其實還是剪髮的舊伎倆。事先用雄黃、朱砂拌雜糧餵雞，應該就能避免。因為雞毛燒成灰撒到空中，可以招來大風。黑狗皮燒成灰撒到空中，可以阻止大風。妖人或許是剪了雞毛，用來施展呼風的法術吧？

深澤縣有個人，在路上遇到賣剪刀的，用四文錢換了一把鐵剪刀，很高興。回家給家人看，發現竟然是紙做的剪刀。我聽說後說：「觀察一下他的家裡，應該會有中蠱的人。」過了一年多，他突然走失了一個媳婦，到處都找不到。我去他家告訴他，叫他回家去井裡找，一定會找到。後來果然在井裡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