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集成》~ (62)
(62)
1. 醫案九條
開縣李宗義之姪李章甫，陳薌墀門生也。丁卯科應鄉試，二場後，少陰腹痛，吐瀉並行，不能入場，險危之極，延予調治。予以理脾滌飲合吳萸附子細辛湯，加肉蔻炮薑而愈。彼此視為莫逆，在蓉垣官廨（音xiè，舊時官吏辦公的地方。），同陳步香，韓立堂，吟詠唱和，暢懷遊覽。
云及家規，力勤守約，伊叔雖現任江南總督，持家有法，淡飯布衣，謹守八本堂遺訓。聊摘二語，以見胸襟。做官以不要錢為本，行軍以不擾民為本。同居三月，不忍分袂，薛濤井，載酒聯詩餞別。
封翁吳嘯云，錢塘名士，年逾古稀，每有疾患，延予調治。壽高衰老，不過滋養培補而已。予喜嘯云有孝子賢孫，每次就榻，伊子廉生，侍立其旁，並無坐位，研墨開方，扶持出入，不假跟役。暑日封翁喚取實地紗袍套送先生，應命即取。冬日喚取火狐袍套送先生，並給狼皮京靴，各種字帖，一切奇書，自刻善本，各贈一套，廉生遵命即取，親身饋送，真孝子仁人，予特表而出之，以為世之為子者勸。
吾友甯虛亭，患脫肛，天將奣（音wěng，天空晴朗無云，此處指天亮。），遣介來鋪，敲門甚急，予驚問何事，來人曰：虛亭脫肛，請醫速去。予乘輿往視，診脈後開補中益氣湯一劑。單後戲題七律一首：
敲門何事太忙忙，報到虛亭患脫肛。
似我才稱三折背，如君敢號九回腸。
臀無表裏難容物，腹有詩書亦漏糖。
身價從今增十倍，誰人不道是同羊。
彼此鼓掌大笑，不藥而愈，可知喜則氣上，怒則氣下，明矣。
陳薌墀，楚北東湖舉人也，出治雙流，凡有疾患，延予調治。公退之暇，喜談文字，長於八股，精於詩律，並出封翁省齊老大人，看云山房詩集，及持家裕後楹聯，朗誦之下，令人敬佩敬服。薌翁之出身加民，克遵遺訓，節用愛人，禮賢下士，親骨肉，體民隱，皆自讀父書時已定也，所以累債不知，細事健忘，公正廉明，淡泊自守。今之蘭桂齊名，子姪顯宦，實由栽培寒士，考取真材之所致也。
所取縣案數人，一一中試，雙邑士民，建有長生祿位祠，以志不忘。予因相處最久，頗知巔末，柳書大概，以為售案首，背遺訓者戒。
制軍駱宮保，精不化氣，六脈散漫，氣喘欲絕，實由忠君報國，殫心戎務，勞心太過之所由致也。治法應宜峻補正氣，收攝腎陽，但平日不服補劑溫熱之品，止服歸芍二冬，杭菊之類，實於此症不宜，診脈七次，未服予藥，星歸上界。
陳稚香在雙流署中，患小便閉塞，已經兩日，醫過三人，愈治癒危，點不能滴，其脹異常。延予診視，脈沉面青，四肢逆冷，即用開提化逆之法，桔梗、白蔻，砂仁、法夏、肉桂、生薑。薌翁曰，還用得薑桂白蔻大熱之藥否？隨手解云：小便止有二證，一曰蓄熱，一曰癃閉。
白話文：
開縣李宗義的姪子李章甫，是陳薌墀的學生。丁卯年參加鄉試，在第二場考試後，感到少陰腹痛，又吐又瀉，無法繼續應考，情況非常危急，於是請我來治療。我用調理脾胃、排除體內水飲的藥方，加上吳茱萸、附子、細辛等藥材，再加入肉豆蔻和炮薑，結果痊癒了。從此我們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後來在成都的官署裡，和陳步香、韓立堂一起吟詩作對，盡情遊玩。
提到他家的家規，大家都努力勤奮守約。他的叔叔雖然是現任江南總督，但持家有道，生活樸素，謹守「八本堂」的祖訓。我隨意摘錄兩句話，就可以看出他家的胸襟：「做官以不貪錢為根本，帶兵以不擾民為根本。」我們同住了三個月，實在捨不得分離，就在薛濤井旁，一起喝酒吟詩為他送別。
吳嘯云老先生，是杭州的名士，年紀超過七十歲，每次生病，都請我來治療。他年紀大了，身體虛弱，治療方法不過是滋養身體，補益元氣而已。我很敬佩吳嘯云有孝順的兒子和賢能的孫子，每次我看病，他的兒子吳廉生都侍立在旁，沒有坐下，幫忙磨墨、開藥方，扶持老人進出，都不用僕人幫忙。炎熱的夏天，吳老先生會叫人拿來實地紗袍送給先生，吳廉生立刻拿來。寒冷的冬天，吳老先生會叫人拿來火狐皮袍送給先生，還送狼皮京靴，各種字帖，所有珍貴的書籍，自己刻印的精良版本，都各送一套，吳廉生都遵照父親的命令，親自拿來送給我，真是個孝順仁義的人，我特別把他表揚出來，作為天下為人子女的榜樣。
我的朋友甯虛亭，患了脫肛的毛病。天剛亮，就派人急匆匆地來敲門，我驚訝地問發生什麼事，來人說：「甯虛亭脫肛了，請您趕快去看看。」我坐轎子前往，診脈後開了補中益氣湯一劑。開完藥方後，我戲作了一首七言律詩：
敲門何事太忙忙，報到虛亭患脫肛。 似我才稱三折背，如君敢號九回腸。 臀無表裏難容物，腹有詩書亦漏糖。 身價從今增十倍，誰人不道是同羊。
大家聽了都鼓掌大笑，他的脫肛不藥而癒。可見高興會使氣上行，生氣會使氣下行，道理很明顯。
陳薌墀，是湖北東湖的舉人，到雙流縣當官，凡是有疾病，都請我來治療。他公務之餘，喜歡談論文章，擅長寫八股文，精通詩歌格律，還拿出他父親省齊老先生的《看云山房詩集》以及他家傳的持家治國的對聯，朗讀起來，讓人敬佩不已。陳薌墀做官愛護百姓，恪守祖訓，節約用度，愛惜人民，尊敬賢士，親近骨肉，體恤民情，都是從讀父親的書時就決定的。所以他雖然欠了許多債務卻不自知，對於小事容易忘記，但為人公正廉明，淡泊名利。如今他的子姪們都當了顯赫的官，實在是栽培寒門子弟，選拔真正人才的結果。
他所錄取的幾位縣試考生，都順利考中，雙流縣的百姓還為他建立了長生祿位祠，以表達對他的感激。我因為和他相處最久，所以很了解他的為人，希望那些靠賣官職、背棄祖訓的人引以為戒。
制軍駱宮保，精氣不能化為氣血，六脈散亂無力，呼吸急促，幾乎要斷氣，實在是因為他忠於國家、報效朝廷，竭盡心力處理軍務，過於勞累所導致。治療方法應該用峻補正氣、收斂腎陽的藥，但是他平日不服用補藥和溫熱的藥，只服用歸芍二冬、杭菊之類，這對他的病症很不適合。我為他診脈七次，他都沒有服用我的藥，就去世了。
陳稚香在雙流縣衙裡，患了小便不通的毛病，已經兩天了，請過三個醫生，結果越治越危險，一點小便都排不出來，腹脹得非常厲害。於是請我診治，我見他脈象沉細，臉色發青，四肢冰冷，就用開通提舉、化解氣逆的方法，用了桔梗、白蔻、砂仁、法半夏、肉桂、生薑等藥。陳薌墀問道，還能用薑桂、白蔻這些大熱的藥嗎？我隨即解釋說：「小便不通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體內有熱，一種是氣機不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