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事親》~ 卷七 (2)
卷七 (2)
1. 腰胯痛九十三
一男子六十餘，病腰尻脊胯皆痛，數載不愈，晝靜夜躁，大痛往來，屢求自盡天年。旦夕則痛作，必令人以手捶擊，至五更雞鳴則漸減，向曙則痛止。左右及病者，皆作神鬼陰譴，白虎齧。朝禱暮祝，覡巫僧道禁師至，則其痛以減。又夢鬼神，戰鬥相擊。山川神廟，無不祭者。
淹延歲月，肉瘦皮枯，飲食減少，暴怒日增，惟候一死。有書生曰：既云鬼神虎齧，陰譴之禍，如此禱祈，何無一應？聞陳郡有張戴人，精於醫，可以問其鬼神白虎與病乎？彼若術窮，可以委命。其家人從之。戴人診其兩手脈，皆沉滯堅勁，力如張絙。謂之曰：病雖瘦，難於食，然腰尻脊胯皆痛者，必大便堅燥。
其左右曰：有五、六日，或八、九日，見燥糞一、兩塊，如彈丸結硬不可言，曾令人剜取之，僵下一、兩塊，渾身燥癢，皮膚皺揭枯澀如麩片。戴人既得病之虛實，隨用大承氣湯，以薑棗煎之，加牽牛頭末二錢，不敢言是瀉劑。蓋病者聞暖則悅，聞寒則懼，說補則從，說瀉則逆。
此弊非一日也。而況一齊人而敷之，眾楚人咻之乎！及煎成，使稍熱咽之，從少至多，累至三日。天且晚，臟腑下泄四、五行，約半盆。以燈視之，皆燥糞燥痹塊及瘀血雜臟，穢不可近。須臾痛減九分，昏睡，鼻息調如常人。睡至明日將夕，始覺，飢而索粥，溫涼與之。又困睡一、二日，其痛盡去。
次令飲食調養，日服導飲丸、甘露散，滑利便溺之藥，四十餘日乃復。嗚呼！再傳三十六虎書，三十六黃經，及小兒三十六吊，誰為之耶？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古人以醫為師，故醫之道行；今之人以醫闢奴，故醫之道廢。有志之士，恥而不學，病者亦不擇精粗，一概待之。
常見官醫迎送長吏，馬前唱諾，真可羞也。由是通今博古者少，而師傳遂絕。《靈樞經》謂：刺與汗雖久，猶可拔而雪；結與閉雖久，猶可解而決。去腰脊胯痛者，足太陽膀胱經也。胯痛，足少陽膽經之所過也。《難經》曰：諸痛為實。《內經》曰：諸痛癢瘡瘍，皆屬心火。
注曰：心寂則痛微，心躁則痛甚。人見巫覡僧道禁師至，則病稍去者，心寂也。然去其後來者，終不去其本也。古之稱痛隨利減，不利則痛何由去？病者既痊，乃壽八十歲。故凡燥證，皆三陽病也。
白話文：
有一個六十多歲的男子，腰部、尾椎、脊椎、髖部都疼痛，好幾年都沒好，白天安靜，晚上就煩躁，疼痛時輕時重，他多次想自殺結束生命。每天早晚疼痛發作時，一定要讓人用手捶打，到了五更雞叫時疼痛才漸漸減輕，天亮時就停止疼痛。周圍的人和病患自己都認為是神鬼作祟、陰間的懲罰，或是被白虎咬傷。早晚都向神明祈禱，請了巫師、僧人、道士、法師來作法，疼痛就會稍微減輕。他又夢到鬼神在打鬥，山川神廟，沒有不祭拜的。
這樣拖延了很久，身體消瘦，皮膚乾枯，食量減少，脾氣越來越暴躁，只想著等死。有個讀書人說：既然說是鬼神和老虎作祟，陰間的懲罰，這樣祈禱，怎麼一點效果也沒有？聽說陳郡有個叫張戴人的人，醫術精湛，可以去問問他，鬼神白虎和這病有沒有關係？如果他都沒辦法，那就可以聽天由命了。他家人就照做了。張戴人診斷他的兩手脈象，脈象都是沉遲而堅硬，力道像拉緊的繩索。就說：你雖然身體消瘦，吃不下飯，但是腰、尾椎、脊椎、髖部都疼痛，一定是便秘嚴重。
他身邊的人說：他大概五、六天，或八、九天才會排出幾塊乾燥的糞便，像彈丸一樣又硬又結，說不出的難受，曾經讓人挖出來，挖出一、兩塊後，全身乾燥搔癢，皮膚皺裂乾澀，像麥麩一樣。張戴人了解病情的虛實後，就用大承氣湯，用薑和紅棗一起煎煮，再加入二錢牽牛子末，但沒有明說是瀉藥。因為病人聽到溫熱就高興，聽到寒涼就害怕，說要補就聽從，說要瀉就抗拒。
這個弊病不是一天兩天了。更何況一個人的意見，怎麼能抵擋眾人的反對呢！藥煎好後，讓他趁熱慢慢喝，從少量到多量，連續喝了三天。到了晚上，腸胃就排出了四、五次，大約半盆。用燈照看，都是乾燥的糞便、硬塊和瘀血等雜物，非常骯髒難聞。很快疼痛就減輕了九成，昏睡過去，呼吸也像正常人一樣平穩。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來，覺得飢餓想喝粥，就給他喝了溫涼的粥。又昏睡了一、兩天，疼痛就完全消失了。
接著讓他調理飲食，每天服用導飲丸、甘露散等滑利腸胃的藥，四十多天就恢復了健康。唉！那些流傳的三十六虎書、三十六黃經，還有小兒三十六吊，是誰發明的呢？第一個這樣做的，恐怕會斷子絕孫吧？古人把醫生當老師，所以醫學才能發展；現在的人把醫生當僕人，所以醫學才會衰敗。有志之士，覺得羞恥而不學醫，病人也不會選擇好的醫生，一概都同樣對待。
常常看到官醫迎接官員，在馬前阿諛奉承，真是可恥。因此，通曉古今醫學的人很少，師徒傳承就斷絕了。《靈樞經》說：用針灸和發汗，即使時間久了，還是可以拔出病邪，像雪一樣融化；經絡堵塞和閉塞，即使時間久了，也是可以疏通解決的。去除腰、脊椎、髖部的疼痛，是因為足太陽膀胱經的緣故。髖部疼痛，是足少陽膽經經過的地方。《難經》說：各種疼痛都是實證。《內經》說：各種疼痛、搔癢、瘡瘍，都屬於心火。
註解說：心境平靜，疼痛就輕微；心境煩躁，疼痛就嚴重。人看到巫師、僧人、道士、法師來，病痛就稍微減輕，是因為心境平靜的緣故。但是他們只是治標，不能治本。古人說疼痛會隨著排便順暢而減輕，如果排便不順暢，疼痛怎麼會好呢？這個病人痊癒後，活到八十歲。所以凡是乾燥的病症，都是三陽病。